終於有了自己的房間後,我急不可待地要布置好這個小天地。我看中了樓上那盆綠蘿,圓圓的矮石盆,幾根綠意盈盈的綠蘿柔柔軟軟、纏纏繞繞、垂垂吊吊的,格外可人。把它費力地搬進那長日不見陽光的房間裏,將綠藤順著白牆固定,由它攀援。果然詩意盎然,整個房間多了一種勃發的生機。每日進門,都忍不住駐足欣賞一番。
沒想到,由於突然從陽光燦爛的樓頂轉到陰涼的房內,連綠蘿這樣靠水都可以活命的頑強植物也適應不了。一個星期後,這盆蔥鬱的綠蘿開始不如以前精神了,顯出一種頹喪之態。翠如碧玉的葉子開始變黃、脫落。就算我每天澆水,細心地施了肥,也無濟於事。一個多月後,所有的葉子幾乎幹枯殆盡,隻剩下光禿禿幾根褐色的藤。我感到惋惜,如果當初不把它搬下來,它還精神煥發地生長著。
也許已經枯死了吧?我這樣想著,再沒有把它重新搬上樓。漸漸的,我忽略了它的存在,反正它一直就在角落裏。
然而,有一天——也許已經是三、五個月後了吧——我勞累回來坐下慢呷濃茶之時,不經意往角落裏一撇,竟見到幾點新綠。我不相信似的重新端詳,沒錯,是幾片綠得半透明的新葉,鮮鮮嫩嫩地閃著光澤,比原來的葉子更加玲瓏秀美。綠蘿適應了室內的陰濕,如鳳凰的涅磐,得到了新生。我又開始給它澆水。沒多久,這盆綠蘿又長得蔥蔥鬱鬱,如藝術品。麵對著這新生的綠蘿,我每每感慨萬千,不禁想起自己來。
剛畢業時,便被分配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遠離家鄉,住校是勿庸置疑的,心裏還暗自慶幸從此自由了。然而,當得知諾大一個學校就我一個人住宿時,確實是有些發呆了。當黃昏日落,師生全走,校門哐鐺一響,校內開始空蕩之時;當因條件所限,半夜不得不摸著黑穿過長長的走廊上廁所,邊走邊莫名其妙地想起平日聽到的神鬼故事時;當學校水池之水用完,我又無法用水泵抽水洗澡時;當學生調皮,我無法整好班風,又無處訴苦時;當雷雨交加,室內蚊蟲亂飛,我包著被單縮作一團之時……我不隻一次流淚,懊悔當初任性,不留在有人照顧,住宿條件優越的親戚家,甚至詛咒自己的運氣。那個時候,我就像剛下陽台的綠蘿,失去了生機和活力。
然而,我畢竟住下來了,而且一住就是三年。後來,我慢慢習慣了,竟開始留戀這樣的生活。這三年,因為一人住校,我少了許多熙熙攘攘的客套交往,有更多的時間讀書、思考;因為一人住校,我學會了堅強,習慣了自己解決突然碰到的各種問題;我始終完整地擁有著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夢想……三年來,我所得到的,所體會到的,隻有自己最清楚。我想,我也長出新葉了。
如今,我再也不為綠蘿從陽光充足的陽台上走來而惋惜,再也不為自己三年住校的寂寞艱難而懊悔。我開始慶幸,正因為這些“不幸”的變化,不管是綠蘿還是我,都學會了適應環境,學會了從困境中走向新生。記得有句話這麼說,一扇門關閉了,還有扇窗向你打開。現在,無論遇到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我總會對自己說,別在意,也許還有一扇窗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