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讀師範時,每個假期回家,我都要很認真地給自己安排很多學習任務,把整個假期計劃得很有條理,很充實。但三年師範下來,我從未完成過自己給自己的任務。一回到家,我就如饑似渴地粘在電視機前,眼看著牆壁上的鍾嘀嘀答答地繞著,心裏火燒火燎地催促自己去完成計劃,身子卻沒有移動。並開始找借口,這一集至少看完吧;這麼久沒看電視,就再等半小時;反正早上沒時間了,下午再開始吧;下午還要去看老同學,明天再來吧。就這樣,我把帶來的書本又原封不動地帶回去。我總以為還有下一個假期,一直到工作,我都沒有好好實施過自己的計劃。一次又次的打算就這樣付諸流水,光陰如掌中的砂,從指縫悄然而逝。而我的後悔僅僅是瞬間的念頭,年輕讓我輕狂,總覺得生命中有太多的資本供我揮霍。
然而,生活很快讓我見識到它的嚴肅和無常。我漫不經心讓我痛徹心扉。自我記事起,奶奶就失明了,長年累月地摸索在一間陰暗的小屋中。關於童年最溫馨的記憶便是偎依在她瘦弱而溫曖的懷裏,甜甜地吃她悄悄留了很久的不舍得吃的白糖糕。那時,奶奶的手總是冰冷冰冷的,特別是冬天,凍得直哆嗦,縮在衣袖裏,或套在破舊的手套裏,一點用處也沒有。我用小手摩挲著奶奶枯瘦僵硬的手,說,奶奶,我長大了一定給您買軟軟的羊毛手套和羊毛衣。哎!奶奶拉長了聲音,高興地答應著,渾濁的眼睛裏似乎也有了神采。
後來,我們離開了家鄉,奶奶依然在小屋裏。我想,長大後,一定要買手套和手衣的。每次回老家,我都這樣想著。奶奶總是摸索著我的手,我的頭,樂顫顫地說,又長高啦,我的孫女。初中時,女生中突然流行起編織,所有的或文靜或活潑或細心或粗心的女孩子,都象模象樣地拿起了織針。我滿腔熱情,買了柔軟的羊毛,想象著已織好的手套和毛衣,想象著奶奶滿麵綻開的笑容,擠出每一點時間,學著,織著。耐心地織了又拆,拆了又編。然而,我的半隻手套剛成型,那陣流行風一下子吹走了,似乎一夜之間,女生中所有的心愛的線團和閃亮的織針全不見了。我的熱情一落千丈,硬著頭皮堅持了幾天,終於也把半隻手套丟開了。對自己安慰般地說,等我自己的第一次工資,一定為奶奶買。(現在生活好了點,奶奶早有了爸爸媽媽買的好衣服,但她一定等著我的)
我拿到了我的第一次工資,想到了那個多年的願望。但我忙了,忙令人浮躁的生活,種種微不足道的原因,使我一天天地推遲回老家的時間。我以為奶奶的生命也將如我所願地延長。直到一天深夜,我接到奶奶離開的消息,才恍然明白,我犯了一個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錯誤。拿著新手套和毛衣站在奶奶的靈前時,我狠抽著自己的巴掌,如果時光能倒流的話……
也許,你曾因匆忙的腳步,因無知的忽視,錯過一朵小花的芳香,錯過一顆流星的美麗,錯過一次真誠的道謝,錯過一個未出口的歉意,錯過輝煌,錯過生命……
有時,生命是無法等待和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