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姚西瓦辭行。他說:“尼瑪先生,感謝你救了我一命,我到臨死前的那個瞬間也會記著你。”

“不要這樣說,感謝你送給我這把刀。”

“非常慚愧,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你說吧。”

“請你先接受我對自己內心的譴責,因為我喜歡上了你的一樣東西。”

“我哪有什麼好東西,喜歡就拿走吧。”

“不好意思。”姚西瓦頭更低了。

“噢,你說嘛。”

姚西瓦長時間低著頭,慢慢指身後一樣東西,又低頭。

櫃上的銀碗。噢,尼瑪把銀碗拿過來,拿大襟蹭,“姚西瓦先生,你的話真像用拳頭打在我臉上一樣。蒙古人不能拒絕朋友的請求,但是祖先留下的這個銀碗我不能給你。我已經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了,拒絕朋友的請求讓我臉上發燒,請你原諒我。這個碗是哈布圖·哈撒爾用過的碗,我要世世代代傳下去。”

姚西瓦臉生怒氣,瞪尼瑪。

尼瑪再解釋:“這是祖先用過的東西,不能傳給外人,再說你也不是蒙古人,否則我會不得好死。”

“什麼叫不得好死?”

“做了不敬祖先的事情,走路摔死,被出生三天的小羊羔踢死,掉河裏淹死。”

“還有被皇軍的子彈打死。”

“皇軍是誰?”

“我就是皇軍。”

尼瑪不高興姚西瓦這樣說,不像朋友。

“我知道哈布圖·哈撒爾是成吉思汗的大弟弟,神箭手。我也知道這個碗是一個珍貴的東西。尼瑪先生,請把碗送給我。”

“不會的。”

姚西瓦把手壓在槍上,“我用槍打死你,拿走這個碗,你相信嗎?”

“不會的。”尼瑪壓住火,這個人剛才那麼羞愧,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我知道你是成吉思汗的子孫,你們現在懦弱了,不配占據這個碗和這片美好的土地!”

尼瑪指著姚西瓦:“你無禮!”

姚西瓦掏出手槍,朝上麵“砰”地放一槍。

尼瑪嚇了一跳,全身血液半天才流回心髒。他吐了口唾沫。“別劣!你這個人剛才還謙恭,怎麼突然像強盜一樣?”

“砰!”皇軍又放一槍。

尼瑪又嚇了一跳,他對槍聲和自己的哆嗦挺惱火,想了想,說:“你走吧。”

“波戶日海布恰!”姚西瓦用蒙古語說的這句罵人話惹惱了尼瑪。這話直譯是把你的屁股眼兒夾緊,關上,引申意為閉上你的臭嘴。什麼?他竟敢提屁股?尼瑪一拳把姚西瓦打趴下。

姚西瓦嘴唇和鼻子腫了,他捂著,哇啦哇啦說什麼話,尼瑪聽不懂,估計是罵人。他本想把些話記下來,到通遼找明白人問問,姚西瓦怎樣罵人,說得太快,記不住。

姚西瓦把手拿下來,看到血,再加尖銳地咒罵。他睜著隻剩一條小縫的眼睛,雙手在地上摸,找手槍。

手槍呢?尼瑪四下看,沒看到姚西瓦的手槍。在他看的時候,姚西瓦撲過來,掐住尼瑪脖子,兩人翻滾。

尼瑪盡最大的力量掰姚西瓦的手,讓氣管能進一點氣,另一隻手從他腋下掏進去抱緊,這樣,姚西瓦掐脖子的手就使不上勁兒了。誰知道,尼瑪感到尖刀紮進了自己的後背。不知什麼時候,姚西瓦把尼瑪腰上的刺刀攥到手裏了。刀貼著脊骨往前紮,割斷了肌腱和血管。喲,喲!姚西瓦把刀拔出來,又紮,紮在骨頭上,尼瑪聽到了吱吱的聲音。

“把碗給我!”姚西瓦說。

“不會的!”

姚西瓦倒向一邊,尼瑪箍住他,把他抱在自己身體上麵,壓後背的刺刀。尼瑪抱緊姚西瓦,刀穿過自己的身體,紮進姚西瓦的身子。血像河流一樣在胸膛四溢,刀尖穿出來鑽進姚西瓦的心口窩。姚西瓦嚎叫。天皇是個狗屎,你們這樣的人說翻臉就翻臉。哈撒爾的銀碗怎麼能到你的手裏?不會的!各種疼痛交織一體,然後消失了。尼瑪覺得姚西瓦鬆手了,自己的手也掉下來,想看這個啞賁一眼,眼睛咋也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