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知道朱大壯一貫玩賴,也隻好這樣了。
2
離文化課考試還有一個月了,馬來的專業課已經過關,但不是中央美院,是中國地質大學園藝專業。早上,他背完十六大提出的全麵建設小康社會的六條標準後,突然想起了海珍珍。
看這個妞幹嘛呢。撥通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聲。“我找海珍珍。”馬來說。
“你是她啥人?”
啥人?“我是她親戚。”
“叫啥名?”
馬來想告訴她“陳水扁”,沒說。“我叫馬來。”
那邊嘀嘀咕咕。“珍珍不在。”那邊撂了。
馬來再打,關機。
要是沒這麼個懸念,他也許不惦著了。這麼一說,馬來倒認真了。他一連打了好幾天電話,對方有時不接,有時關機。一天早上,他想再打一次,打不通這輩子再不打了,萬惡的海珍珍。通了。
“喂。”還是上次那個人,劈頭斷喝:“你馬來吧,珍珍現在不能見你,掛了。”
“別,我沒說見她,海珍珍怎麼啦?”
“嗯——有點小毛病,住院呢。你不用來看,也別買花。”電話那邊嘻嘻哈哈女孩的笑聲。
“在哪家醫院?”
“離你們學校不遠,大眾醫院,呼吸科。”
“你咋啥都知道?”馬來驚訝。
“你不就學美術的嗎?有啥神秘的。”掛了。
像人說的“不由自主”,馬來到戈新花店買了一束白色的馬蹄蓮,到醫院見到了海珍珍。
海珍珍躺在床上輸液,看不出有什麼病。她目光轉向馬蹄蓮時,興奮得臉紅了,環顧周圍病友。她頭發變成亞麻色,馬來有些認不出她了,一笑,牙上點齒還在。
海珍珍臉上的紅暈不退了。馬來在哪本書上看過,說(不知真假)姑娘的紅暈一浮一散,是害羞;經久不散,還摸臉(她正摸臉),眼裏有星星似的亮光(她也有),是愛上了一個人。愛上我了?馬來耳朵發燒,手腳也熱了。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有愛,但被愛燒著了。
“小丹。”海珍珍指穿牛仔裝的女孩,她鼻尖有顆痣。
“馬來西亞。”小丹彈手指,一聽這聲就是接電話那位,她眼神曖昧莫測,海珍珍似乎喜歡她這種眼神,或眼神所造成的氣氛。
事情變成這樣子了。馬來在床邊坐下,吐一口氣,突然想起來這是醫院。“你怎麼了?”
“過敏。”海珍珍說。
“丁香花一開,她就過敏,憋氣。”小丹說,“你要好好當護花使者哦,下次帶紅玫瑰。我走了。”
小丹走了,屁股圓鼓鼓的,牛仔褲的腰際露出一條肉腰。
這是西窗,夕照湧入,地麵金黃。另外兩個病人一個看雜誌,另一個目不轉睛地觀察玻璃管裏的滴液。她們都過敏,床上都有花。
他們逐漸聊。海珍珍是農村孩子,在美容院當護師,正攢錢,準備開自己的店。說到那天的邂逅,海珍珍突然問:“你手機號碼是多少?”
馬來不情願回答:“我沒有手機。”
“把我的給你吧。”她遞過這款水瓶星,水紅色鑲一圈假鑽,“號也給你。”
馬來心裏“撲騰”一下,他死乞白賴地要她電話號碼,不就是為一部手機嗎?麵對海珍珍紅得發亮的麵龐,多可恥。
馬來婉謝了海珍珍的手機,想起朱大壯欠自己的手機在玉麟池的騎樓下,藍屏閃耀,他想要來送給海珍珍。
3
“哥們兒,你聽過吃屎的故事嗎?”馬來在籃球架子底下喝“脈動”,問朱大壯。他們剛打完球,汗把後屁股的短褲濕出兩塊黑斑。“一個人說話不作數,就相當於把屎吃進去了。”
“小時候誰都吃過自己的屎。”朱大壯練習投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