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王說:“不對,我在這個操場練十五年了。我四十一歲就在這練,從來沒見過這個鐵管子春天出苗。”
老佟說:“這也不是草呀。草啥樣?誰不認的草?這不是草。”
這是啥呢?大夥兒湊過去,輪番看這幾株苗。還有人用鼻子聞聞,誰也沒說出所以然。
“這個嘛,”Z大學的退休哲學教授老劉說,“這屬於自然界的奇異現象,預示氣候異常。”
“對,對。”大老王指著老劉鼻子說,“太對了,西南大旱,然後大澇,氣候太異常了。”
劉教授順杆往上爬:“這3株苗很可能是遠古時期的孢子類植物,在極端天氣下發芽了。預示還有更大的自然災害。”
二老王看這3株苗:“哎,你看這苗怎麼都往北歪呢?”
“太對了,”大老王說,“今年北方普遍下暴雨,華北地區遭遇有氣象記錄以來最熱天氣,它不往北歪往哪歪?”
退休教授老劉指著苗說:“這是3株哥本哈根苗。”
為什麼叫哥本哈根苗?大夥問。這幫人大多數是下崗工人,遇到像“哥本哈根”這樣的詞隻能問教授,必須的。
劉教授平時隻在這兒做點廣播體操,跟長跑的人根本對不上話,這回有了講壇:“哥本哈根是丹麥首都,召開過全球氣候大會,人稱哥本哈根大會。會上,各國紛紛聲討工業化給全球氣候造成的變化,冬天太冷,夏天太熱。中國二氧化碳排量全球第一,二氧化硫排量全球第二,是高碳大國。所以說——”劉教授不往下說了。
“說呀,咋的啦?”
劉教授壓製一個嗝,說:“出現許多奇異現象,比如這3株苗。它是什麼苗?西瓜苗、香瓜苗、大煙苗、葡萄苗、月季苗、仙人掌苗?它什麼苗也不是,是哥本哈根苗。”
老佟撇撇嘴,說老劉分析的挺有道理。
老張問我:“你說這是什麼苗?”
我正在這樂呢,他們分析得越玄妙我越樂。我說:“鐵是什麼?金屬。金屬是什麼?是礦石在高溫下變成的單純性合成材料。它——我伸一根手指,表示強調——不可能長苗。”
“太不可能了,”大老王說,“鐵要長苗還開鐵礦幹啥?直接種苗不就結鐵了嗎?”
“對,”我點頭。“那它是什麼苗呢?我懷疑——”
剛說“懷疑”二字,他們一齊向前跨了一步,側耳聽我說。我說:“這不是哥本哈根苗,因為咱們這離丹麥還很遠,夠不上。我懷疑,這是一棵神苗。”
“神苗?”二老王說,“什麼神苗?”
“冬蟲夏草,你們聽說過沒有?”我說,“這基本上類似於冬蟲夏草,它身上既有植物特征,又有礦物質特征。很可能,這種草含有大量的鐵元素,可以補鐵,補鈣,總之這不是一般的苗。”
大夥聽了,表情呈現多樣化。議論一陣兒,散了,各自回家。
第二天早上,我到Z大學操場跑步。見肋木旁邊圍了繩子,有保安看守。
我問保安:“出啥事了?”
保安指肋木,這有重要科學發現,說秦始皇時期的苗在這發芽了,一會兒電視台來人。
說話間,電視台的人已經來到。支攝像機,先拍苗。然後女主持人對著鏡頭說:“各位觀眾,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期的奧秘節目。在我身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健身器材,但仔細看,會發現三枝奇異的植物。它是什麼植物呢?為什麼長在鐵管裏呢?我們有請專家解讀。我們今天請來了古生物專家,國務院津貼獲得者黃教授。有請黃教授。”
黃教授七十多歲,衣著樸素,戴一副50年代的白塑料框眼鏡。他說:“按我的理解,這3株苗是古老的蕨類植物。古代的蕨類植物都很高大,後來一層一層壓在了地下,變成了今天的煤。蕨類植物從鐵管裏生出來,還是一件謎,我們要繼續研究。”
女主持人說:“謝謝黃教授的講解。我們今天還請來了著名中醫古先生,有請。”
這位古先生五十多歲,頦下留須,身穿團花對襟中式褂子。他說:“這種草我們中醫叫陽葵,漢朝的張仲景用陽葵主治痢疾。陽葵性熱,去濕,與菟絲子同服,還可以治小兒夜尿。”
“好啦,”女主持人打斷他,“下麵我們請華佗堂製藥公司老總說幾句話。”
這個老總上來鞠一個躬,說:“各位觀眾早上好。陽葵在我國醫藥史上已經絕跡一千年了,今天在鐵管裏重生再世,是人間福音。我公司決定把這三株苗移植到試驗室,采用高科技手段加以培育,為人類造福。”
女主持人領頭鼓掌,圍觀的人,包括大老王、二老王、劉教授、老張都紛紛鼓掌,喜形於色。老張推我,快鼓掌,我立刻鼓之,不然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