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河畔,柳絮飛揚。
時正初春三月,鶯歌雲暖,酥風抽芽。金色的朝陽徐徐升起在地平線的東方,照耀在東子湖畔的波瀾上,散作金粼點點,襯著幾聲脆鳴青鳥,格外地美麗動人。
漁船、客舟緩緩而行,留下一連串的鄉音笑語,娓娓一道旋渦自船尾飄散開去,蕩在湖中心的碧波裏,而後消失不見。
湖邊官道的另一邊,就是鬧市的街區了。賣鹽的鋪子,喝茶的館兒,還有那數不清的小販商攤,一排排的瓦房,密密麻麻延展開去。行人、討價的買客還有騎馬蕩過的旅者絡繹不絕。揮汗灑雨,相走交肩,熱鬧非凡。
在一幢幢高高的瓦房下,隱藏著一間不起眼的小茅屋,茅屋的木門半敞著,黑黑邋遢的牆壁,如同蜷縮在一處陰暗角落裏的饑冷孩兒,正在瑟瑟地發抖。很難想像,這樣一間十平不到的小地方,居住著一家三口人兒。其實,這片鬧市區裏,像這樣的低矮茅屋隨處可見。而裏麵生活著的人們,他們,是街市的棄兒,是一群生存在社會最底層的、毫不起眼的螞蟻。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死活,也從沒有人過問過他們的狀況。任其生滅,冷眼旁觀,是這裏真真切切的現狀。
易雲的眼角隱隱閃爍著淚花,怔怔地望著地上的一堆酒壇陶瓦,默默無言。
父親又喝醉了,喝得爛醉,“砰”地一聲脆響,而後便是陶屑紛飛落地的聲音。劈劈啪啪,碎了。看著歪歪斜斜撲在床上爛泥一般的父親,易雲的心,也碎了。無聲的眼淚落在嘴角邊,苦澀澀的,帶著點微微鹹味,硬擠進了牙縫裏邊。
“酒!……給我……給我酒——嗬嗬……酒啊!……”
易雲小手抹了抹臉頰,擦幹了還欲流下的清淚,獨自俯身,收揀地上的碎片。
一片……兩片……三片……
肚子在不停地抗議著,咕咕直叫喚。眼淚的味道,像鹽。幾年來,她連一頓飽飯也沒有吃得過,而父親,怎麼能夠去那般無所顧及地買醉。易雲悲傷,撕心裂肺般地傷痛,像鑿子戳進了心髒,鮮血汩汩地流出來。
萬俟易雲,今年十八歲。可是表麵上看起來,卻決然不像。常年吃不飽飯而造成的營養不良,讓易雲長不起個頭,遠遠看去,頂多還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髒兮兮的小手,臉蛋上還有未擦幹淨的灰塵,亂糟糟的頭發和襤褸的衣裳,便是現在小易雲的形象。沒有大家閨秀那般的幹淨素雅,也沒有胭脂水粉與華麗的衣身,那是些易雲所不敢奢望的東西,一個人,連溫飽也無法滿足的人,欲望低下得讓你難以想像。
“酒……”床上的爛泥發出喃喃的聲音,而後漸漸地迷著了。自從易雲記事開始,父親便就是這樣,晚出早歸,一天喝得爛醉,然後晚上又出去繼續喝。易雲不知道,父親是哪裏來的那麼多錢來喝酒,盡管,那隻是最最便宜的穀皮酒,易雲也覺得,那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