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每晚做什麼,在哪裏,她都不清楚。父親從來都不告訴哥哥和她,她也沒有機會問——確切的說,她不敢問。生怕說錯了一句話,拳打腳踢是在所難免的。易雲不敢,這樣的苦太多了,她吃怕了。可盡管這樣,她也常常挨打,毫無理由的挨打,哥哥是男孩子還好。可父親一生氣,便會拿她作出氣包。多少個夜裏,易雲瑟瑟發抖,青紫加身,還好有哥哥陪她,嗬護她、安慰她,易雲,才能走到今天。
她恨父親,非常恨,這種感情,甚至刻在了骨子裏邊。她恨父親為什麼這般絕情,恨父親為什麼這樣地爛醉如泥、不求上進。每每見到那些商賈旅人,貴族老爺,易雲就會羨慕不已。雖然,她從不崇拜錢財,可是那裏的每人都是笑臉相迎,沒有辱罵,沒有爭鬥,更沒有那讓她心驚肉跳的惴惴不安。
易雲想飛,飛得很遠。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裏。離開了父親與哥哥,離開了這個家,她還能去哪裏?
——也許,哥哥會與我一道走呢?易雲想。
無數次,她這麼想,她多麼想暗暗裏問一下哥哥。但是她不敢,萬一……萬一哥哥不允許,更萬一,哥哥告訴了爸爸。易雲不敢想像,這樣的後果,是她難以承受的。
易雲深深的感到,命運是這般地束縛,她想要掙脫,卻又因為掙脫而徘徊不已。命運,似泥鰍一般。仿佛就要抓住在手心裏了,卻又嗖地滑溜了出去,無論易雲使出多大的力氣,總也抓不住來。
——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呢?易雲不禁歎氣。一邊搓著盆子裏的一堆衣服。皂莢葉的泡沫,一團一團沾在手上,在一斛陽光下,散漫出五彩的光華。油油的,很美。易雲輕輕地揮手,泡沫飄起來,在半空中,停停落落。
“啵”地碎裂,而後,化作彩色的氤氳來。
易雲的愣愣地出神,眸子裏閃爍著點點的光華,那是皎藍的天空裏,太陽的影子。這三月的陽光,那麼地溫暖而細膩,柔弱得讓人心疼。
——真美!驀地,她感到了什麼,心靈微微地一觸,好似牙簽點在心頭最嫩的肉尖兒上。
是什麼?易雲不禁又揮手,一個泡沫,兩個泡沫,三個泡沫……飛起,然後迸裂,在這燦爛的陽光裏,在易雲稚嫩的臉龐,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斑斕,而圓潤。
她驀然看見了!似一點蒙朧的希望,若隱若現,幽幽引導在那最遠最遠的地方。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切切!
——真的,彩虹也似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