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一家剪報公司固定給奧格威寄來在美國開展的每一個新廣告活動的資料,奧格威從中選出最好的加以抄襲——巨細無遺——然後提供給他的英國客戶。如果當時有人告訴奧格威,12年後他會在紐約創造屬於自己的廣告活動,奧格威一定不會相信。那時候,奧格威幫德國猶太人聯合會募集資金,以幫助從希特勒暴政下逃出來的難民,並且以辭職相威脅,成功地阻止了所在的廣告公司接受希特勒的大使為他們的客戶。但奧格威實在是太不能容人了,長他7歲並且已經是公司主管的哥哥,不得不給了他一通嚴厲的教訓:
在決定對同事及客戶的態度時,可不可以請你思考一下溫斯頓·丘吉爾關於羅斯拜瑞國王的那個警句:因為他不向別人彎腰,所以他無法征服別人。還有什麼可以比這句話更傳神地概括那幫神經質貴族的那種比公眾的偏見更狹隘、更頑固的吹毛求疵?
一生經曆豐富的男人注定讓人羨慕。洛倫佐·達·龐德是一個威尼斯的猶太人,被迫改信基督教,後來又學做神職人員,但是聲名狼藉的私生活迫使他匆匆離開了意大利。他跑到維也納,成為國王的秘書,並為莫紮特三部最好的歌劇寫了劇本。之後他開了一家藥房,後來又在曼哈頓開了一家酒廠。享年89歲,去世時是哥倫比亞大學意大利文榮譽教授。
猶大·本傑明,來自路易斯安納州的參議員,當時聯合政府的智多星。南北戰爭後逃到倫敦,是個55歲一文不名的難民。19年後他去世時,已經成為英國酒吧界業務最多的老板。
奧格威移居美國時,他的英國朋友認為他瘋了。怎麼會拋下一個已經開始發展的大好事業去連野鬼都不認識一個的國家重新開始?其實奧格威覺得當時自己並不像個快餓死的西西裏人,也不像逃離希特勒魔掌的難民。他的這個決定,就像是已經抽中了生命彩票的頭等艙,卻選擇了乘末等艙去旅行一樣。
為什麼?部分原因是他喜歡冒險。部分原因是他認為花同樣心力在美國能賺到的錢是在狹小的英國的三倍。部分原因是他想證明沒有哥哥的關照,自己也能成功。部分原因是他為美國的“新政”所鼓舞,認為羅斯福會比張伯倫更好地解決失業問題。還有部分原因是他讀過的那些書激發了他的想象,從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曆險記》(HuckFinn),到威拉凱瑟、愛迪斯·華頓、辛克萊·劉易斯,史蒂芬·文森特·貝內特描寫南北戰爭的敘事詩《約翰·布朗的身軀》,則使他的想象達到高潮。奧格威本身並沒有當時英國流行的妒美情結。一位老法官曾說:“美國女人穿得像時裝圖樣,言談像雄孔雀,舉止像燒飯婆。”當奧格威和一個來自弗吉尼亞第一批移民家庭的女孩訂婚時,蘇格蘭的一位表兄來信說:“大家覺得美國女人都像愛德華親王那位有過離婚記錄的美國老婆辛普森太太一樣。但是,也許有出汙泥而不染的,果真如此的話,希望你的未婚妻就是一個。”
初到美國的這一時期,奧格威的生活發生了一生中最幸運的轉折:喬治·蓋洛普博士邀請奧格威加入他在普林斯頓的公司。如果一個人下定決心要在異國發財,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在當地的蓋洛普民意測驗機構中找份工作。在那兒,你會知道那個國家的人有什麼樣的生活目標,他們對當時最重要的話題持有什麼樣的看法,還有他們的生活習慣如何。很快地,你對這個國家的了解會比許多本國人還多。有多少美國人知道他們的同胞中有65%的人在餐前會念感謝祈禱文,或者有46%的在一般周日也上教堂?(在英國,在一般周日上教堂的人,隻有3%。)
喬治·蓋洛普是個了不起的人。作為一個周遊各地的哲學家的兒子,他在高中時設法養了一群乳牛,並因此擺脫了貧困。在愛荷華大學上學的時候,他成為學生雜誌的主編,並把這本雜誌變成一份日報,還發明了一種計算每一條新聞和每一篇特寫閱讀人數的方法——一個將給新聞業和廣告業帶來革命性變化的發明。1936年總統大選時,《文學文摘》預測蘭登將以領先19個百分點獲勝。蓋洛普對他們電話訪問的可信度提出質疑,因為當時電話隻局限在高收入階層中使用。他抽取了最具代表性的樣本進行民意測驗,並預測羅斯福將當選。這一結果使《文學文摘》銷聲匿跡,而蓋洛普則名聲大噪。
在一次去好萊塢的旅途中,奧格威寫信給哥哥:“我想用蓋洛普的調查方法衡量電影明星的受歡迎程度、預測故事情節的吸引力、預測電影未來的走向等等。由於不了解觀眾真正喜歡什麼,電影業在劇烈地搖擺。我發誓絕對可以消除對市場的盲目和對數字的錯誤統計,是它們正在扼殺這個龐大的工業。”這簡直是奇跡般的巧合,蓋洛普正是要奧格威做這個工作。在接受了幾個星期的調查方法灌輸之後,奧格威陪著蓋洛普去好萊塢,身上帶著肉肝餡餅大王亨利·謝爾寫給康斯坦斯·伯納特的信:“一位英俊、富有的英國青年正在前往好萊塢的途中(當時奧格威全身上下隻有400美元)。他絕對不是普通的英國人,而更像愛芙琳·瓦那樣的英雄。”他們到達當天,蓋洛普和奧格威一起跟喬治·舍弗吃中飯,他是RKO製片廠的老板。蓋洛普根本就不會做推銷員,奧格威則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直到舍弗在桌子底下用橡皮筋“啪”地打了奧格威的靴子一下。這個舉動讓奧格威放鬆下來,之後他開始侃侃而談。飯後,他們開車到20世紀福克斯公司,在一間奧格威覺得是自己所見過的最大的辦公室裏,達瑞·紮納克手裏拿著馬球棒,正大步地踱來踱去。奧格威再次娓娓動聽地表達了他們的來意,一切似乎都進行得很順利,直到斯派羅·斯古洛斯加入這個會議。這個好鬥的希臘人負責福克斯製片廠與諸多電影院之間的聯係。像每個做那種業務的人一樣,他無所不知。他懷疑,有人需要調查嗎?但是比他精明得多的紮納克認為自己需要,所以邀請蓋洛普和奧格威一起去箭頭溫泉飯店度周末。星期一的早晨,舍弗打電話和奧格威說RKO會跟公司簽一份為期12個月的合約,前提是公司不得同時為其他製片公司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