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文
來巴黎之前看過各種各樣的旅遊書籍、電視節目、名人介紹,看得越多心裏越惶惶然——名不符實實在是太常見了,以至於看到“XXX鼎力推薦”的字樣就會在心裏打一個折扣。
就是在這座城市,已經開始發胖的喬治桑在貴族沙龍上遇見蒼白消瘦有著一雙極其修長美麗的手的肖邦?
就是在這座城市,大學考試第一名的年輕的薩特攜著考第二名的波伏娃在咖啡館溫暖幽暗的地下室裏聽著Jazz跳著Tango在便箋本上寫下一個個優美的文字?
就是在這座城市,孑然一身的可可香奈兒從紅磨坊一直舞到了香榭麗舍大道讓每一個名門貴婦都拜倒在香奈兒五號的神秘氣息之下?
好在當飛機降落在晨光微曦的戴高樂機場,坐在巴士上看到窗外飛快後退的燈柱和點綴著白雪的茵茵綠草,所有的懷疑即刻就灰飛煙滅。
即使沒有埃菲爾鐵塔、凱旋門、香榭麗舍大道和盧浮官,巴黎依舊是盛裝浪漫情緒的最佳容器被擁在塞納河緩慢的柔波中,時間和空間凝固在綿遠悠長的教堂鍾聲裏,白鴿掠過有著造型優雅的雲彩的蔚藍蒼穹,像一部永不停歇的如歌行板。
行走在巴黎,並不用手拿地圖用紅色記號筆標注說行程路線,也不用像趕場子一樣掐著時間要用相機寫下“到此一遊”的紀念,在這座城市裏走著,心靈深處開始變得柔軟,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一不留神間就會邂逅驚鴻一瞥的美景:一條兩邊都是梧桐樹的在綿綿細雨中發光的馬路;整座星空融入滿城燈火時留在塞納河上的倒影;黃昏的太陽照耀在鐵塔的鋼筋鐵骨上猶如灰塵在光暈裏飛揚;大雪紛飛時候留在凝固地麵上的黑色雕花欄杆和那被欄杆圈住的眼淚形狀的湖水。
就像楓木琴弦劃過黑色天鵝絨,留下悠揚繾綣的如歌行板。
如果要提到巴黎的優雅浪漫,不得不說的就是咖啡館。時尚雜誌的調查顯示青年男女邂逅乃至確定關係的最佳場所就是那散落在大街小巷的咖啡館,從此那些飄著濃鬱咖啡豆香氣的小房子裏,愈發門庭若市。
漫步在塞納河的左岸,看隱匿在蔚藍蒼穹和白色雲朵中的埃菲爾鐵塔、凱旋門、叫不出名字的燈柱和雕塑,走累了就隨便走進一家咖啡館歇腳:也許一不留神就會坐在海明威構思《太陽照常升起》的桌子上,畢加索發過呆的雕花窗台邊,列寧和周恩來醞釀革命壯誌的青燈下。
巴黎是一場流動的盛宴,漫步其中是一次太奢侈的饕餮。
第一家慕名而去的是花神咖啡館,名字中的Flore取自羅馬神話中的花之女神,店裏的裝飾與名字恰到好處地融合起來:一年四季都有蔥蘢的綠葉和斑斕的花朵,花籃、陽台、長凳、陽傘,哪怕是在零下五度的大雪天裏到來,也能感受到如沐春風的和煦與溫柔。
聽說這裏一年四季都門庭若市:薩特與波伏娃,加繆與存在主義,朱莉特格蕾科和她的流行音樂,還有由此創設的“花神文學獎”,一連串熠熠生輝的名字與名人軼事裏,信口說幾個就能讓聽眾油然升起敬畏之情。好在我去的時候並不是旅遊旺季,下午三四點鍾,陽光斜照在二樓種滿不知名花朵的陽台上,門口的圈椅上,人們三三兩兩地坐在琥珀色的餘暉裏。
沿著螺旋形的扶手樓梯拾級而上,相對於一樓喧囂的談話聲,二樓顯然幽靜了很多。連按動照相機快門的聲音在這樣靜謐的冬日午後都顯得突兀。
偷眼望去,坐著的基本都是獨自一人,與我之前想象的情侶間甜蜜依偎含情對視的場麵頗不相同,人與人之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互不幹擾。相較於香港的咖啡館裏人人麵對筆記本電腦處理公事,這裏的人大多都是在看書,或者是當日的報紙,戴著眼鏡用筆在書頁上圈點勾畫,間或奮筆疾書——他們中,有沒有大文豪呢?
穿著圍裙的侍者就像從那些文藝小青年都喜歡的法國電影裏走出來的一樣——金色的卷發,高聳的鼻梁,不會顯得諂媚的矜持微笑,白色襯衫,褐色圍裙,端著托盤走路時高貴優雅,而他們說的法語,據同去的法國同學說,也是頗為高貴的口音,語調低沉而渾厚。有一瞬間衝動地想和他們合影,卻發現他們已經高貴地有些令人生畏。
傲慢也是法國人的共同特質。
菜單是有著精致暗紋的米色卡紙,取代色澤誘人的食物照片的是顏色淡雅的鉛筆素描,扉頁上有薩特寫下的:自由之神經由花神之路。
價格並沒有想象中昂貴,如果一定要拿什麼來比較的話,就是比國內的星巴克貴五成的樣子,雖然不是每次路過都可以欣然步入的平民價格,卻還算是能讓普通人偶爾開開洋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