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哥特式成長(1 / 2)

文/辛曉陽

有的時候會莫名懷念起16歲時的自己,活潑,熱血,沒心沒肺地構思著未來的世界,遇到心事,便在氤氳著月光香味的夜裏將無法言說的苦澀折成婉轉悵然的句子,然後充滿元氣地迎接第二日的朝陽。

現在想來,那時候年紀小,整個人都傻傻的,以為隻要我想,便可以遊走地球。單純可愛的年紀,單純可愛的想法,在時光的衝刷中烙下斑駁淺顯的影子。走不回的16歲,就像品不完的香茗,不留痕跡地消散在時鍾滴答的碎語中,悄然間,變成了永恒。

我的床緊貼著窗戶,拉開窗簾,便能看到小麻雀悠然地站在空調外機上望著遠方,毛茸茸的腦袋帶著些許成長期萌動的稚嫩,在晌午細膩的陽光下敏銳地左右搖擺著,像一個不諳世事的玩偶,演繹著純粹的幸福和滿足。我坐在床上靜靜地注視著它,看它輕巧地轉過身子,同樣靈巧地注視著我。不逃避亦不躲閃,我們那樣坦誠地四目而對,遺忘了身後一切瑣碎和空鳴。轉而一隻大一點的麻雀飛來,嘰嘰喳喳叫了一番,小麻雀便如驚弓之鳥般震動翅膀,飛出了我的世界。

從此再也沒有鳥兒落在我的窗外。

我想,或許這就是成長,讓你感受到來自外界不置可否的威脅和傷害,然後便開始武裝自己,提高警惕,收起之前的那份單純,換來一份尖銳的、如哥特式建築般光彩奪目的成熟,用自己的敏感和機警對付世界上過多的美好和單純。

也許,等到有一天,我們見慣了這樣生硬的所謂的“長大”,便會習慣地認為,16歲確是一去不返,我們無需緬懷,更無需感傷。

高考結束後時間充裕起來,為了避免放假帶來的惰性和懶散,我找了一份家教工作。教課的對象是一對表兄弟,年紀隻差一歲,一樣的活潑好動,一樣的調皮可愛,一樣的妙語連珠,對我更是親切不已,“老師,老師”喊得很是順口。

第一堂課開始時了無生趣,兄弟倆貪玩,沒耐性在桌邊安靜地呆兩個小時。我試了很多方法,最終決定用遊戲的方式増強兩人記憶單詞的能力。以前上外教課,胖乎乎的英倫男老師教我們玩“Bingo”的遊戲,反響很是強烈。我便想“借花獻佛”,喚起兩個男生學習英語的新鮮感和熱情,讓他們能夠在相對快樂的環境裏學習。

弟弟雖然比哥哥低一屆,悟性卻高出許多。幾局下來,哥哥便泄氣地趴在桌子上,看著一旁手舞足蹈耀武揚威的弟弟,眼神裏充斥著無奈和挫敗。一堂課畢,弟弟的歡笑和哥哥的失落像一凸一凹兩麵鏡子,折射著一高一低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因為是在弟弟家教課,弟弟的媽媽熱情地送我回家,一路上談了很多自己和兒子的生活。當一個單親母親向我傾訴著以前因為思念父親而患上抑鬱症的兒子是如何走出父母離婚的陰霾時,我對剛才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孩子便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同情。好像在這個方麵,我們多少有幾分相似;好像在心層深處,我多少能感受到他對父親孤單的想念和隱忍的心痛。

所以,回家時,媽媽問我,更喜歡兄弟倆的哪一個,我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弟弟,他更聰明,反應靈敏,非常討人喜愛。”

之後再上課,我便格外留意弟弟的聽課情況,更多地對他微笑,習慣性地先檢查他的練習題,下課後傾聽他抱怨哥哥借錢不還的“悄悄話”,和他打趣,給他看我幼年時期的照片,兩個人笑作一團。這時候,哥哥多半自己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傾斜著的盛夏的陽光呆呆地發愣。有時候我會莫名產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愧疚,好像自己對弟弟過分的偏愛使那個沙發上的男孩感受到了課堂之外的另一種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