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科長的追悼會後天開。
市上領導批示，追悼會可開得隆重一些。也就是說，李副科長雖然是副科級，不一定按副科級開。這也對著哩，人都死了，套那老規矩幹嗎。
既然不按老規矩套，小李子特發奇想：李副科長在世沒享受成正科待遇，到那邊去了，也給他往上提一提。小李子是李副科長親自要到科裏來開車的，小夥子人長得帥氣，嘴又乖，李副科長就拿他當自己的親兒子待。在世時，想了多年的那輛卡迪拉克沒坐成，死了，也給他豪華一回。
小李子一早就到花圈店來。花圈店老板對小李子看了看，眼圈紅紅的，估計這人不是喪父便是喪母。就說了一句常說的話：“先生請節哀！”見小李子不吭聲，又說，“訂做，還是現拿？”
小李子說：“訂做。”
“花圈，還是花環？”
小李子對店裏那一排花圈看看，說：“算了，我要訂的東西，怕你也不能夠滿足。還是到別的店去看看吧。”
小李子這麼說，店老板就當真了：“先生您別這麼小看人嘛，別以為紮花圈賣的都是賺死人錢，跟鬼差不多。這花圈也有好有孬，孬的隻為了燒給死人。這好的呢，那也是一門藝術，一種文化。現在不是啥都叫文化嗎？跟您先生這麼說吧，這馬勺子市裏有幾十家花圈店，能把花圈往藝術性上紮的，也隻我孫某人一個。”
“別吹別吹，我要的東西，你店裏肯定沒有。”小李子說著要走。
“先生請留步。店裏沒有，不等於我不會紮。您說吧，您要的東西送誰？送長輩？送領導？還是送朋友？”
“送領導。”
“送領導送啥？電視轎車、別墅瓊角、飛禽走獸、花鳥魚蟲，沒哪樣難住我。說吧，隻要先生您隨便說出個意圖來，我孫某人如果不把先生您的意圖紮出來，我就頭朝下，從馬勺子城四周爬三圈，信嗎？”店老板見小李子站住了，順手遞過一支煙，說，“說吧，你想要啥？”
“我要車。”
“要車？真話玩話？”
“誰一大早跑這地方來跟你說玩話？要車，要一輛高級轎車。”
“啥高級車？大奔還是林肯？”
“大奔質量不行。你看見人家用榔頭砸嗎？再說，他不夠那級別。你給紮一輛車卡迪拉克。”小李子說，“大前年，上邊給我們科裏配了輛桑塔納，我們科長又讓財務上加了些錢，進了一輛高級卡迪拉克，四十多萬，車很漂亮。後來，上邊紀檢委知道了，說這是違犯規定的。按規定，我們科長不能坐進口豪華車。後來，車退掉了，我們科長氣得一個多月沒上班。”
店老板聽了說：“既然這樣，為啥不紮一輛更高級一點的？反正也是燒？”
“更高級一點的到那邊是不是有麻煩，他總共才是科級？那邊套不套級別？誰知道。其實我們科長也挺冤的，按年齡，按資曆，他早該正團了。六六年那會，剛要提，搞文化革命。七九年那會，剛要提，他大專文憑還差半年。”
店老板又補了一句：“那，車裏要不要紮個小姐什麼的？”
小李子一聽很生氣：“你添啥亂？我們科長夫人已經先到那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