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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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淵在醉語樓找到冷剛,他很小人地趁人不備,點住冷剛的穴道。

他自冷剛身上找到瓷瓶,打開塞口,倒出一顆惺紅色藥丸,湊近鼻間,藥丸清香中帶有玉蘭花的氣味。

“這就是九轉續命丹?”宇淵問。

曲無容沒說謊,司徒先生的確幫不了忙,九轉續命丹是公主最後一線希望。

冷剛別開視線,不答。

“謝了,公主痊愈後,我必贈萬金致謝。”

這話,他說得掙紮,他知道千金萬金不是冷剛想要,他知道,眼前他唯一能做的是把曲無容送得遠遠,別教皇宮有機會定曲無容罪。

“不必,藥不是我的。”

藥是曲無容的?宇淵假意沒聽見冷剛的話,轉身往外。

“你會後悔一輩子。”宇淵一隻腳跨出屋外時,冷剛的話傳來。

“不救公主,我才會終生後悔。”公主有事,曲無容便逃不過劫難,他說過,無論如何,這回他要保她周全。

“你願意付出一切,換得公主活命?”冷剛問。

“是。”就算要付出他的命,他也無異議。

“用姑娘去換,你也願意。”

咬牙,他道:“我願意。”

“很好,記住了,這是你的選擇。”

第二次選擇。上回他選擇放手姑娘,這回……冷剛不語,瞠目看著宇淵走遠。

恨寫在瞳孔裏,冷剛發誓,姑娘死去,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自會上門,親自向鍾離宇淵索命。

宇淵前腳走,守在樓下的姚紅衣立刻衝上樓,見冷剛被定住身形,訝異得說不出話。

她急問:“發生什麼事兒?你和侯爺怎麼談的,怎會一言不合動起手腳?”

“不必擔心,穴道會自動解開。”他冷聲道。

“你以為我擔心你啊,想得美,我是搞不清楚,一向溫和有禮的侯爺,怎麼會被你氣得動手動腳?”

她拉不動他,索性使了吃奶力氣,找來店小二,合力將他拖到床邊躺下。

將冷剛安置好後,她已是滿身大汗。

坐在床邊,她問:“說吧,怎麼回事?”

“侯爺拿走九轉續命丹。”他答得不甘不願。

“什麼你沒告訴侯爺,那是曲姑娘的救命藥?”她扠腰大叫,她知冷剛拙於言詞,但不至於連這麼重要的話都不說啊!

“沒有。”鍾離宇淵都說了,願意付出一切,換得公主活命。他還能說什麼?

“天吶,曲姑娘怎會救下你這頭大笨牛?好吧、好吧,你有沒有告訴侯爺,曲姑娘就是穎兒姑娘?”

“沒有。”姑娘並不想透露身份。

“你有沒有告訴侯爺,府裏有人想陷害姑娘,姑娘安全堪虞?”

“沒有。”反正,他會把所有的賬全算在侯爺頭上。

“這沒有、那沒有,你隻記得同人動手,不曉得臉上還長了張嘴巴,那不光是吃飯用的。”姚紅衣氣歪了。

幾年前,她見過穎兒、見過侯爺是怎麼寵她的,那愛是真非假,半點都裝不來。她更記得,穎兒墜穀,侯爺大病一場,鎮日昏昏沉沉,讓司徒先生慌了手腳。

有情有義的兩個人,怎會弄成這般?

“不行,我要走一趟侯府,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至於你啊,笨牛哥,你穴道一解,馬上回侯府把姑娘帶出來,我怎麼想怎麼不對,眼皮跳個不停,老覺得有事要發生。”

她一路說,一路往外走,半點想不透。到底是誰?誰敢傷公主來害曲姑娘?

然情況不如姚紅衣想象中容易,她進侯府即被請在大廳裏,哪裏都去不了。隻聽人來報,說是侯爺陪在公主身邊,無暇見客。

她哪是客人啊,她是救命恩人,曲姑娘那條命全仗她救了。

時辰一刻刻過去,她急成熱鍋螞蟻,這麼久工夫了,藥還不讓公主給吞下肚,這下子,曲姑娘肯定沒命。

好吧,見不了侯爺,就見曲姑娘吧!她問總管,總管的回答是——曲姑娘不見外人,倘若她願意的話,可以留下來繼續等候爺,不然的話,改日再訪也行。

多官僚的說法?姚紅衣首度認知了侯門深深深似海。

她越等越心煩,一顆心兩邊掛,不知曲姑娘好不好、不知冷剛的穴道解了沒,從黃昏等到黑夜,她來來回回踩著青磚,青磚都快教她踩出洞來了。

“姑娘,夜深了,是否……”總管再度出現時,她都不知等過幾多個時辰。

“不行,人命關天,我沒見到侯爺絕不回去。”姚紅衣固執道。

“好吧,那我再差人替你問問去。”

“你最好快些,萬一真鬧出人命,侯爺怪罪下來,我第一個把你的大名給報上去。”她發了猛,竟威脅起總管。

果然,威脅比好言相對有效,這回不過半炷香功夫,她便見著侯爺。

侯爺入廳,她忙迎上前去。

“侯爺,九轉續命丹呢?”她急問。

“冷剛要你來?”

“他能來就好了,您給他點了穴,像木頭人似的,動也動不了,隻好由我來,可我在這裏等老久……唉呀,說這些作啥……”她碎碎念半天,才發覺離題。“總之,重點是九轉續命丹呢?”

“公主服下了,終於從鬼門關前把她給搶回來。”他疲憊地跌坐椅中。

“啥?那可好,您也把曲姑娘給送入鬼門關了。”沒希望了,她也跌入椅中。

怎就有那麼倒黴的女人,一次死、兩次死,隻要落進侯爺手裏便脫不了個死字。她好想哭,真的。

“你說什麼?”宇淵沒聽清楚。

“侯爺可知曲姑娘是誰?”她幽幽歎息,冷聲問。

還能是誰?曲無容、見識豐富的神醫。宇淵不語,他累了,明晨,他得在東窗事發前上朝,保全曲無容。

“她是紀穎,大家都以為墜崖身亡的穎兒姑娘。”紅衣氣不過他無事模樣,大聲嚷嚷。

倏地,五雷轟下,天水傾盆而下,澆透了他全身,他發抖、無助、恐懼……

“胡說!”他彈起身,抓住紅衣的手臂怒斥。

雖然她行為舉止有穎兒的樣子,雖然他也曾懷疑過,可……不成立,她有親人、有一張與穎兒完全不同的臉。

“我真是胡說就好了。當年穎兒姑娘摔下崖,運氣好讓曲爺爺救起,曲爺爺在幾十年前是鼎鼎大名的神醫,如今百多歲了,身子比年輕人健朗。穎兒姑娘摔下山崖,臉碎了,是曲奶奶一吋吋替她補起來的。他們醫了斷腿、殘臉,醫了她壞得一塌糊塗的五髒,就是醫不來回、回什麼丹的毒,要命!那詞兒我老記不住……”

“回光丹。”宇淵失神,喃喃接口。

那麼是真的了?沒人編派得出這樣一篇故事。

“就是回光丹!那毒隻能用九轉續命丹鎮壓,每年都得服下一丸,不然毒發,熬不過十二個時辰。這藥丸一直收在冷剛身上,免得穎兒慈悲心大發,把藥拿去救人,再過幾天,穎兒姑娘又該服藥了,可侯爺搶走藥……您、您這不是又一回把她丟入山崖”她氣得猛跺腳。

天!穎兒沒死,換了身份回到他身邊,難怪厘不清的熟悉感在胸中;難怪他一心接近她、留下他,那斬不斷的情愫,隱藏不了。

可,多驚人的話,又一回?

他再次做出選擇,選擇穎兒死、公主活,再次親手將她送入冥府……

他震驚莫名,呼吸窘迫。難怪冷剛要問他,就是用姑娘去換,他也要換得公主活命?

他說是、他說是啊!他居然說是……他****夜夜等候的穎兒,等得她來又將她送走,啊!仰天長嘯,他怎能愚蠢至此?

懊悔將他打入深淵,他回到風雨交加的黑夜,對著空穀大喊穎兒,恨他吧,交換吧,求求老天把他的命拿去換穎兒活下來。

他六神無主,驚慌失措,他的眼睛飄著、遊移著,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突然,他抓起紅衣的手,問:“告訴我,曲爺爺住哪裏?我馬上帶穎兒回去找他,他會有辦法的。”

“沒辦法了,曲爺爺把最後的藥丸交給冷剛,他說要出遠門找藥草,替紀穎解除身上的毒。可她怎能再熬一年?侯爺,您待穎兒姑娘……真壞。”姚紅衣氣得直甩頭。

她替穎兒出氣了?可出這口氣有什麼意義?

難怪她不願進宮醫治皇太子,她想盡辦法不和他牽扯上關係,偏偏他,一再勉強,最終,勉強她把命交出來……

宇淵不語,失魂落魄地跌入椅中。

姚紅衣望著他歎氣。這是什麼樣的情孽?

“侯爺,穎兒姑娘沒太多活命時間了,我可不可以接她回醉語樓,連接發生兩次事件,我相信侯府裏有人要置她於死地。”

紅衣道出隱憂,冰水澆上宇淵腦袋,他倏地清醒。

他想也不想,猛然拉起姚紅衣往外走,沒想到方跨出廳門,就聽見人來報——失火了!

事情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宇淵和紅衣趕到時,小屋已陷入一片火海,他幾次要衝進火場救人,都讓紅衣和侍衛們攔下,他暴躁、嘶吼,他出手傷人、恐嚇怒喊,弄到最後,大家不得不合力將他捆住。

好不容易,火熄滅,當侍從從屋裏抬出一具焦屍時……他崩潰了!

他咆哮、他怒號,他想毀掉整個世界似的,舉劍將一大片竹林劈得七零八落,但沒有人敢勸阻。

他以為失而複得,原來不過是鏡花水月,撈不得的月、聞不著的花香,他怎能不怨天尤人,倘若這是既定結局,何苦又來一遭?

就讓她傲遊四海樂逍遙、就讓她行醫助人,做盡所有想做的事,他們不碰麵、不相交,他寧願她長命百歲,不要她留在身邊,苦頭嚐遍。

這回,他沒病倒,隻是像遊魂般在府裏四處晃,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找他與穎兒走過的舊時路,還是找他們遺落在某個角落的歡笑聲?

但是……沒有,找不到了,他再見不到穎兒,見不到過往的歡樂。

他對她……很壞……

是真的,壞到不行,他憑什麼決定她出讓生命?他憑什麼強留她,又沒本事維護她?他是這麼爛的男子嗬,她怎還能對他笑?

他瘋了!穎兒的影兒在他眼前晃,不管在哪兒,他都看見她的笑。

走近穎兒為他剝蓮子的閑茶亭,亭裏那抹纖細的背影……又是穎兒?

穎兒在哭嗬,她不散的魂魄回來,捂臉低聲哀泣著自己的不幸。他放輕腳步前行,他想走到身旁,環住她,向她說聲對不起。

然他的腳步在聽見她的說話聲時,嘎然停止。

“曲姑娘,饒了我吧,我不是故意誣賴你,那全是桃紅姐姐要我做的啊,她說我不謊稱你推倒公主,就要把我逐出侯府,我沒爹娘兄長,侯府就是我的家了,我離開,怎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