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牡丹亭豔詞警耳(1 / 2)

十二年後……

我手托香腮,望著鏡中的自己,似煙非煙的柳葉眉,不畫則黛,似笑非笑的含情目,水韻朦朧,嬌俏挺立的玉蔥鼻下一紅檀櫻口,白嫩細膩的皮膚越發顯得我水靈了。

然而我卻緊鎖雙眉,不做聲。

“小姐,您又發呆了。”

我回頭一看,是我的丫頭墨痕。我不理她,依舊淚眼汪汪。墨痕放下手中的茶盤,走近我一看,顯是嚇著她了,她尖聲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我嗔怪道:“你這麼大聲作什麼?”墨痕蹲下身子道:“小姐,你別嚇墨痕,是誰讓你受委屈了?”我歎了口氣:“哎,沒什麼人讓我受氣,隻不過昨日出府逛逛,見到一戲班子唱戲,一戲子正在上麵唱著《牡丹亭》,我聽了那‘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賦予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一句,有點感傷,雖說父親母親待我極是寬容,然而我現下還小,若是到了及笄的年紀,怕是也要感歎這‘韶光賤’了。”

墨痕初聽我言還認真,待聽到後麵的話,忙捂住我的嘴道:“小姐,千萬別再說這話,像老爺這樣放任小姐在外閑逛已是讓人說閑話了,小姐是沒有聽到。若是再傳出鹽運司副使的蕭小姐聽了淫詞豔曲想出了那不應該的事,小姐的名譽就完了。小姐現如今雖有老爺,夫人疼著,可將來終究是要嫁人的,這事啊再別提起了。”

“哼”,我冷笑道:“名譽!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出入煙花之地,人家不但不責怪,反而稱讚其風流瀟灑,與文采同輝。怎麼到我這兒就反了天了,我不過出去玩耍了幾次,就買了些糖糕栗子、菊花糖,就成了眾人口中的不守規矩者了。讓他們說去好了,理他呢!”

墨痕聽我說一句念一句佛,完了道:“小祖宗,這男人不比女人的,小姐別把奴婢的話當耳旁風,今後奴婢若再看見小姐念這些混書,可要告訴老爺了。”

我也急了站起身來道:“墨痕,你說的這話我曉得了,你出去吧。”

墨痕還要說什麼,然而我已氣急,怒道:“好了,出去吧,你說的這話我不愛聽!”

墨痕也不再勸我,正要退出房去。一時剛好書香走了進來,她見我這副模樣,“噗嗤”一聲笑了。我怒道:“你笑什麼?”書香指著我的臉道:“小姐這張臉原是‘芙蓉如麵,柳如眉’的,現下裏倒和前院裏的大花貓差不多了。”

我轉身視鏡,也忍不住笑了,剛剛又哭又怒的,胭脂都花了,臉上還有兩條淚痕,見我笑書香笑的越發厲害了,我跺腳道:“小蹄子還笑呢,還不快去打水與我洗臉。”書香答應著去了。一時書香打水回來,伺候我洗完臉,重新整好妝容。

書香看著銅鏡中的我,歎氣道:“小姐真是漂亮,依奴婢看就是九天仙子也不及小姐的。”

聽了她的話我笑道:“哦?好看,真的嗎?”

“這還騙你,”她睜大了眼睛道:“小姐是不知道,外麵的那些相公們怎麼評價你。我聽李嬸說,張府的張相公與友人談起蘇州城的寶貝,就說您算一寶,還誇您說是‘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①’還說您有洛神的豐姿神韻呢。”

我哈哈大笑道:“你這丫頭醉抹了蜜了,這麼甜,要小姐我賞你什麼?”

書香喜道:“小姐,書香是說了實話。書香也不要什麼賞賜,隻是小姐下次出門帶著我可好?”

“這有什麼,好吧,下次我若能出去就帶你,隻是……”我欲言又止:“隻是不知我下次還能不能出去了。”

書香走進我前道:“小姐,老爺不讓你出去了?”

“不是的,隻是墨痕說我出去多了別人說閑話,怕是父親聽了不讓我出去了。”

“哼,”書香忿忿地道:“那幫爛了心,滿嘴胡話的老婆子。每日裏沒事做,就湊在一處胡說八道。今兒說王寡婦跟男人好了,明兒又說夏家嫂子不正經。全是胡諏,小姐莫聽了那些人的話,他們本是無聊弄些胡話打發日子,現在編派到小姐頭上了。明兒莫叫我聽見,要是讓我聽見半句,我就同那群老貨鬧個翻天,看他們爛舌頭黑心肝的。”

“哎呀,我還不比你氣啊,若是要連累了我,叫我出不了門,我找誰算賬去啊,”我氣道:“你還不知道呢,剛剛墨痕講了我一頓,還要告訴父親。”然後將剛才與墨痕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