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一臉不屑道:“她還真是奴才命呢。自己被拴了十五年了,這會子又來拴住小姐了。我聽著那《牡丹亭》詞句是極好的,也甚是喜愛,小姐往後也與我講講吧。”
偏了這話叫墨痕聽見了,她走進我屋裏罵書香:“我說小姐怎麼了,成天介的想往外頭跑,原來是你這小蹄子騷弄的。引了小姐聽了那混帳書,我非告訴老爺、太太去,看怎麼罰你。”罵完便賭氣地要往母親房裏去,我一把拉住她,央告道:“好墨痕,千萬別去,要叫老爺知道,我和書香就慘了。”
書香這丫頭也是不省事的,她跑過來拉著我的手道:“小姐,讓她去,誰不知道咱屋裏的墨痕大丫頭是個好奴才呢,一日裏要往太太房裏跑七八趟,連正經的蕭管家都不及她去的勤,這會子倒不要她去了?去了回稟了太太,大不了打我的板子攆我出去,我回去就是燒茶端水的,原和這裏差不多。”
我不理書香,隻是牢牢拽住墨痕道:“好墨痕,好姐姐,千萬別去母親那裏告狀,少了書香,我就覺著沒意思了,那還活個什麼勁。”
墨痕怒瞪了書香一眼,對我說:“小姐這話就更不對了,她書香就成個寶了,小姐為了她還不活了?要是這樣更得告訴太太了,不然她要騎到小姐頭上了。”
書香隻是拽著我,墨痕一溜煙地跑了,我回頭罵書香:“你這丫頭,怎麼一句好話也不說,便是饒了兩句也不會這樣,這下子可怎麼好?”
書香也委屈地低著頭道:“小姐,就算我這次不去,遲早也是要去的。”
我驚道:“怎麼,有人要趕你?”
書香點點頭道:“平日裏小姐對我們這些下人是極好的,沒事了就拿了自個兒的東西賞人。上個月小姐因我《詩經》背的好,就賞了我一對碧玉耳環子,偏被墨痕見了,問我哪來的,我說小姐賞的。她就氣了,說平日裏對小姐最好的,卻不及我這個背詩的,心裏一直不平,做事總是擠兌我,我就是現在不去,遲早也聽厭倦了她的話,還是要走的。”
我聽了這話,心中一酸抱緊她道:“書香,對不起,都怪我害了你,你若是出去了,你娘老子還不打死你?你等著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保住你。”
書香也哭了道:“書香聽了小姐的話就是被老子娘打死也行了。小姐隻是以後書香不能陪你了,你要當心自己。”
我倆抱頭痛哭,隻覺得相逢恨晚,偏又離別的早。
我哭得兩眼泡子像核桃似的,這時外麵小丫頭報太太來了。
母親進來看見我倆眼泡子腫得大大的,愣住了,一會兒又回過神來,轉頭對身邊的丫頭蓮香道:“蓮香,我和小姐聊聊,你帶上外屋的丫頭通通到外頭等我。”
蓮香應聲去了。母親看著我和書香道:“你兩個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書香你怎麼在小姐麵前胡說,教壞小姐了。你出去到蕭管家那裏領罰。”
書香退出去。我連忙上前,摟著母親道:“好娘親,親娘親,你可不要讓書香走啊,她家裏還指望著她做活,掙兩個錢呢。你怎麼忍心趕她走嘛,你要是趕她走,我就和她一起去了。”
母親摟著我道:“這孩子還不改改,你看就因為你對她太好了,才惹她遭了這罪,現下還這樣不是害了她了。”又道:“你放心,怎麼處置這事娘心中自然有數,現在罰了她月銀,讓她去廚房幫忙,隻是為了堵住眾人的嘴,你以後呀少惹些事,她自然不受罪了。”停停還道:“你怎麼就對她這麼好?”
我笑道:“母親不知。墨痕雖然照顧周貼,但不及書香貼心。我教丫頭們念書,她會的最快,又懂我心意,平日裏還可與她講上幾句書,下上一盤棋,她不是丫頭,倒像我的親妹妹。最難得的是那顆心,自然坦率。我是最喜歡的了。”
母親笑道:“喔,那是俞伯牙遇了鍾子期了?”
我和母親笑了一回,母親就回去了。
之後,我身邊的人換了,墨痕被調到母親房裏,做了大丫頭,越發見得對府裏事情上心了。書香被罰後又回到我屋裏,成了我的大丫頭。
注釋:
①引自《登徒子好色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