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鬥氣的同事,在海子山下車拍照,時間不到兩分鍾,就難以抵抗徹骨的寒冷,匆忙回到了暖氣融融的車上。這個同事,終於體會到了一點高原的殘酷。
兄 弟
措拉,是巴塘縣境內的一個小鄉鎮,因為位於海子山西坡的起點,成為大車小車司機等候翻山的過渡區。海子山氣候變幻無常,通信聯絡相對滯後,司機們總要在措拉適當休整,等待合適的時機,以期安全順利地翻越險象環生的海子山。這個鄉鎮從來就不冷清,什麼服務設施都有,甚至包括曖昧的發廊、KTV。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四川老鄉開的旅食點下榻。
黑夜回來的時候,我們和澤戈兄弟倆,兄弟樣圍坐在火塘邊喝酒吃肉,大快朵頤。造假技術最為發達的中國,把我們拽進了互相投毒的時代,不管怎樣憤怒和驚慌,事實就是化學和農藥正在養活著我們。在藏區,人們還沒有意識到亂七八糟的科技,可以增加產量和收成,或者信仰也不支持生產毒藥。一個遵循萬物平等的古老民族,怎會互相投毒呢。海拔原因,所有進入腸胃的食物,雖有半生不熟之嫌,但可以放心大膽地吃,不必擔心陌生的病毒,通過媒介驚慌失措地渲染,讓世界時刻不安。
從理塘到巴塘,一路上都是廣闊的草甸,天很低,雲很白。人煙稀少,除了犛牛和羊群,好像狼和麅子隨時都可能站在麵前。道路有一些坑窪不平,無量河裏漂移著來自沙魯裏山脈的冰塊。大塊牛肉是康區美食,不用複雜的烹調技藝,放進清水煮熟就好。煮鍋放在火塘上,小刀就是筷子,人手一把。早上還在草地上談情說愛的牛羊,晚間就擺到了飯桌。用這樣的美食滋養腸胃,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澤戈端起酒碗,一直在感謝。就像我們真的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一樣。他唱起了藏歌,把柴煙熏黑的木質房子震得山響。雖然聽不懂歌詞,歌聲比青稞酒醉人。後來,我曾經多次帶澤戈在成都酒吧喝酒,就想聽他唱歌。酒吧裏的男人女人都被澤戈的聲音迷倒了,不管認不認識,紛紛端起酒杯給他敬酒。澤戈不當歌星真是可惜了。澤戈不想當歌手,他隻在酒意酣暢的時候,才肯亮出雪山草原的喉嚨。
你們救了我們的命,喝,我敬你。他一碗又一碗地敬酒,不到半小時就把自己醉倒了,結果死豬樣在火塘邊睡了一宿。祖宗說過,喝酒看人品,賭牌看人格,絕對不是憑空想象地打胡亂說。
太陽升起來了,暖暖地照耀著高山台地。暗藍色的炊煙在古老的村寨上空纏綿,給這塊鳥鳴聲裏的蒼黃大地,增添了無盡靈性。低處的措拉鎮,上午十點以前還摸不到陽光的身體,河穀四周依然很寒冷。我們繼續西行,澤戈要上山拖車。分手時,澤戈又是千恩萬謝,弄得我們像英雄離別一樣悲壯肅穆。
“我們是兄弟。”我的同事握著澤戈的手,由衷地說出了這句人話。後來,他多次向我道過歉:“對不起哈,以前沒有進過藏,不了解。”很多時候,我們習慣用經驗去判斷不了解的事物。其實,所有的謬誤和謊言,先驗才是真正的幫凶。
高山仰止
多少年來,我和澤戈一次次重逢,又一次次告別。在聚聚散散的人生中,完成了我對一個兄弟、一個民族從陌生到接受、融合、崇敬的過程。信仰的缺席,決定了我不能深入澤戈的世界,不同的文化背景,把我們安排在不同的道路上顛沛。
在已有的人生經曆裏,流水落花的相遇和告別,隻是一行詩的畫像。我們行進在死亡的途中,那是上帝事先就為我們準備好了的事情。我能感官的美麗和神奇,最終隻能化作一縷鬆煙。我必須在黑夜降臨之前,走完想走的道路,完成想做的事,花光想花的金錢。我的精神被物質鎖定了,不會像澤戈一樣:活著,為了一個幸福的遠方。在澤戈樸素的宗教理想裏,塵世的終點,才是生命真正的開始。這是一個民族存在哲思的精神高地。我在物質的宿命裏,注定不能深入信仰永在的青藏高原。
我的血管裏淋漓著擁擠的欲望,當世界用孤獨和冷漠拚寫未來,我要感受所有的悲歡離合,不願僅僅作為願望活著。我要攜帶我的愛人走向雪山草原,用我一生的流浪煨桑愛恨情仇。但在積雪消融以前,我不是岩縫間沉睡的種子,我把自己,龍達樣拋撒在高原上空呼號的風中。
我,會在誰的心上,桑海蒼田?又會在哪條道路,開始又結束?
高山仰止。
高山,是神的居所,也是我人生的遠景。那裏,有我山一般寬厚的澤戈兄弟。
難以記憶的地理
上世紀二十年代,美國人約瑟夫·洛克把雲南麗江作為營地,數十次進入橫斷山腹部探險,在27年的時間裏,走遍了川、滇、藏三省接合部的大部分地區。他跟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和瑞典人斯文·赫定一樣,通過在中國西南部地區的行走,取得了一個探險家在俗世的最高成就。洛克為全世界的精神流浪者,準備了香格裏拉、納西女兒國瀘沽湖兩個神奇的紙上家園。80多年以後,洛克這個人可能被許多人遺忘了,但由他發現並通告世界的香格裏拉和瀘沽湖女兒國,被文字和圖片流傳了下來,至今仍是一個讓人充滿想象和向往的地方。
九龍縣在四川攀西平原與青藏高原的過渡地帶,這個地區在曆史上作為各民族頻繁遷徙的區域,舊時稱為康區,既是地理上內地與西藏的接合部,也是藏族和彝族主要的聚居地之一。從成都出發去九龍,要經過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康定和新都橋,公路裏程約580公裏。人們曾經把新都橋譽為攝影家的天堂。上世紀末,它的光線和色彩迷倒了大批旅行者,也是一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麗牧場,隨著物質科技和工業革命的君臨天下,新都橋已經被道路和人群趕出了天堂。那個天堂,可能撤退到了九龍,或其他還沒有被汽車和水泥道路瘋狂擴張的什麼地方。
難以確定,當年洛克是從四川的大涼山木裏到了九龍?還是從稻城亞丁進入的瓦灰山?也許,翻過海拔4298米的折多山,我們就已經跟當年洛克收集動植物標本的探險線路重疊了。隻是,洛克隻能依靠騾馬和雙腳烏龜樣蝸行,而我們可以乘坐在舒適的汽車裏虎狼樣飛奔。新都橋過往的寧靜和秀色業已消失,正在成為文本和畫冊裏的記憶。從新都橋川藏線南北分道口進入南線,沿立啟河穀行進一個小時以後,就可以聞到茂密森林和雪山連綿的氣息了。
我們進入了九龍的森林。毫無疑問,我們見到的森林河流、高山峽穀、雪山草甸、牛羊村莊,跟洛克當年看到的沒有什麼變化。洛克曾經在這個由當地土司治理的地界,受到了各族民眾空前絕後的盛情接待。曆史上的九龍,以民風剽悍、匪盜橫行的蠻夷之地著稱,自古“驕橫排外,漢官常遭蔑視。”九龍讓人意外地沒有為難洛克,較之於早他30多年深入這個地區的英國佬H·R·戴維斯少校遭遇的蔑視和子彈,洛克幸運多了。鍋莊和美酒醉倒了他所有的行程。狡猾的洛克,進入之前,就用武器彈藥把黃喇嘛界的土司賄賂了,一個摸準了最高地方頭領性情的人,自然要受到必要的保護,以及一方水土能夠拿出的最高禮遇,乃至於讓這個原籍奧地利的家夥一直不想離開九龍,就跟我們今天在九龍森林旅行一樣樂不思蜀。
洛克在上世紀30年代,在《美國國家地理》陸續發表了眾多關於貢嘎山地區的圖文,讓處於精神恍惚時期的世界眼目一新,他宣稱九龍的森林是“世界上美麗的森林”,“那裏的景色和動植物太美妙了”。首次由他測定的貢嘎山海拔9500米高度,雖然是一個錯誤,但極大地引起了世界級的關注。就是這個當年在洛克筆下天堂般純淨美麗的地方,至今仍保持著原始的自然生態,實為中國剩下的為數不多未被工業革命毀掉的地區之一。這裏有未被現代文明統戰的動物王國、植物王國和生物王國,至今尚有許多物種隱藏在大地深處,還沒有被發現和正確地命名。自然生態資源富集的九龍,僅森林覆蓋率就高達35.4%。茂密的森林在九龍的地域,一路延伸到了四川稻城、雅江,涼山彝族自治州的冕寧和木裏。遺憾的是,九龍的森林,沒有因為洛克聞名世界,也沒能像香格裏拉和瀘沽湖的地名那樣如雷貫耳。
這是一個難以被人熟記的地理。一個在曆史上被不斷命名的地方,總是很容易被時間和空間遺忘,乃至完全遙遠而陌生。
九龍在康藏茶馬古道的曆史上處於東線,最早的名字叫“吉日宗”,藏語含義為八角,而這個可以查證的地名,居然源自明穆宗隆慶元年(1567),西藏喇嘛來康區傳教時建造的一座寺廟。後來,這個在清朝一直由土司自治管理的地方,出現過奇卜龍、結署絨等變來變去的藏語稱謂。九龍在馬路和汽車還沒有出現的年代,可能距離政治和經濟中心太遙遠了,乃至於在所有的文書典籍中,很難準確查證到它的真實身份。直到1926年,這個主要居住著藏、彝、漢族的古老地區,九龍這個地名才被正式固定下來。
各民族世代混居於此,在時間裏互相融合,逐漸形成了今天以藏民族傳統文化為主導的多元文化景觀。於今,在九龍還有一萬多人操說一種非常古老的木雅語,學術界將其定位於木雅人。傳說,一直就是不可靠的,但關於九龍木雅人源自西夏部族的傳說,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民間。據說,木雅人就是西夏滅亡之後,南遷至此的黨項後代同原始土著融合的部族。
洛克沒有把九龍推向世界。原因可能就是九龍這個地理,在文字典籍中就像叛徒,名字被換來換去,當然難以被人牢記。何況,牢記從來就比遺忘艱難。
高原奇人洪顯烈
美國人洛克沒有讓世界記住九龍,最終,被一個矮個子中國人,把九龍推向了世界。
在網上搜索一下,“高原奇人洪顯烈”的詞條會有無數鏈接和表述。筆者的意思是說:關於洪顯烈這個名字的形容,早就被世人所界定。在九龍那座袖珍的城市裏,可能很多人不知道約瑟夫·洛克、哈根達斯或洪顯烈為何物,但洪眼鏡這個稱呼卻是家喻戶曉。因為這個原九龍縣衛生防疫站宣教科科長洪顯烈,當地人就是用“洪眼鏡”這個昵稱喚叫他的。洪眼鏡用攝錄機記錄的黑海子湖怪驚動了世界。而被叫喊了無數世紀的黑海子,也因為少言寡語的洪眼鏡被曆史重新命名。洪顯烈在1998年向世界通告了黑海子湖怪事件,使獵塔湖湖怪成為繼尼斯湖怪和喀納斯湖怪之後,又一個震驚世界的未解之謎。這個發現,讓九龍一夜成名。雖然,世界級別的科學考察活動,已經輪番轟炸過獵塔湖,湖怪是否存在?至今難以用科技手段加以證實,但九龍出名了,成為了一個極具魅力的神秘之地。世界之所以美好或神奇,大多源自大地內部那些隱藏的秘密。套一句八股:因為神秘,所以美麗。事實上,如果世界上所有的神秘都不在了,我們就會跟深海的水母一樣,既沒有大腦也沒有血管,任由物質聖經把我們螺絲樣固定在工廠裏沒有思考地轉動。
洪眼鏡穿一身深色服裝,褐色夾克稍顯肥大,頭發有一些蓬亂。他和藹可親地跟我們坐在九龍縣城服務設施最好的龍海酒店說話,不時用手指扶正滑動的眼鏡。這個如今在攝影界非常知名的攝影藝術家,曾經50餘次深入瓦洛鄉原始森林深處的黑海子。費盡千辛萬苦,吃盡萬般苦頭,有過四次見到湖怪的影像記錄。黑海子這個名字,也因此永遠離開了世界。洪眼鏡用他和同事尼克爾塔的名字中,各取一個“烈”和“塔”的諧音,重新為黑海子命名為獵塔湖。
洪眼鏡對於發現湖怪的講述很低調,跟我們之前了解的過程大同小異,國內外眾多媒體均有過長篇累牘的報道。我們不清楚洪眼鏡有沒有宗教信仰,他說他是和尼克爾塔下鄉到湯古,在原始森林打鬆枝寫經文時,聽當地的一位醫生說到了湖怪,從此開始了對黑海子湖怪的跟蹤拍攝。一個人深入到那個湖麵海拔高達4700米的地區,每次都要堅守數天數夜,耐心等待湖怪的出現,其間經曆過的艱難和困苦不難想象。一個經受過世界上最深的寒冷、饑餓和孤獨的藝術家,沒有必要用一個謊言讓九龍出名。獵塔湖景區的景點,大多是洪眼鏡命名的,諸如飛龍石、仙龜坪、嘎喔峰、字母河、仙床、石觀音、雪山睡佛等等,這些名字,讓我相信是一個有信仰的人所為。洪眼鏡應該是有信仰的,就像當地民眾深信神靈還沒有離開九龍這塊土地一樣。神靈們就站在世界的高處,神靈般俯視著山河大地。
洪眼鏡和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秋天的雨下個不停,九龍河在河道裏渾濁地奔湧,一路吼叫著穿過崇山峻嶺,在文家坪彙入了雅礱江大峽穀。於今,洪顯烈身上背著讓人眼花繚亂的各種身份:中國公共關係協會藝術委員會會員,中國民俗攝影協會會員,楚天書畫藝術研究院院士,當代文學藝術研究院院士,世界華人遠程學院攝影學科終身教授……等等。傍晚時分,九龍城裏彌漫著牛油火鍋和酥油茶的香味。雨,仍在密密實實地下,淡藍色的雲霧也柔情地在高山的環抱,久久不願離開。洪眼鏡堅持要回家做飯,友好地拒絕了我們的宴請。
這是一個戀家的漢子。一個戀家的人是不會向世界說謊的。我們看過他攝錄的獵塔湖影像,對於突然出現在湖麵的異象,連科學家和先進的儀器設備都不能準確證明的東西,我們這些俗人又能證明什麼呢?那些異象,也許就是美國人猜測的已經絕跡千年的克柔龍;或者日本人虛構的史前生物;或者是神靈,或者什麼也不是,隻是高原上的人們,堅守在信仰下的精神訴求。
獵塔湖湖怪成了九龍驚動世界的前因。九龍也因此成為令人神往的旅遊目的地。我相信,洪眼鏡沒有說謊。遍及九龍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不會說謊。鬆茸和花椒不會說謊。彝族人的火把不會說謊。喇嘛廟的喇嘛不會說謊。瓦灰山的冰川、洪壩的冷杉、斜卡的白唇鹿、日魯庫濕地的花海、五須海的杜鵑和猛董的鳶尾,都不會說謊,它們靜臥在大地的根部亙古未變,用世界本來的樣子繼續著地球的過去。
九龍的森林為我們預備了各種植物的精華、聖潔的冰雪、清幽的湖泊、珍貴的動物、以及古老的村莊、經幡、白塔和喇嘛廟,它安靜地敞開著肺腑,等著人們去感官這個世界上最富集的生態資源、最自然豐厚的色彩和最動聽淨耳的聲音。
如果說謊,隻能是我們的身體和感官。要感受九龍豐富多彩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你至少要有30天的假期,準備好體力、汗水、帳篷和向導,以及足夠多的幹糧、內存卡、鋰電池和倍他樂克。
沒有看到神的麵孔
俄黑是彝族人,也是我的向導。
也許,你一生中會有很多社交場合和商務應酬需要喝酒。九龍人的熱情和好酒,不在應酬範圍。在那個遠離汙染和噪音的地方,當你見到九龍城裏那些長發盤結,頸部和腰間銀飾叮當作響的彝族阿米子(女子),或在某個海子附近的草甸上,與一群席地而坐的藏族紡線女不期而遇,喝點酒,會讓你非常自然地想到愛情,或者欲望。我是在烏拉溪鄉的石頭溝俄黑家的火塘邊,端著木柯碗(彝族木質碗),心甘情願地喝醉了自己。醉了以後,先是胡亂跟著彝人跳奔放的鍋莊,最後醉倒在火塘邊的竹席上,美美地睡了一宿。
瓦地則已(辣子雞)、酸幾日(酸菜)、木漿子、坨坨肉、杠杆酒,都是彝族美食。在俄黑家石木結構的木楞子房裏,沒有戒心和負擔地醉酒,跟俄黑一家成了親密的兄弟姐妹。
要看到仙女湖,必須借助馬背和向導,穿越大片原始叢林。
看見風,在林中穿過。無數的葉子,先用晃動的姿勢告訴了我。隨著風的發言,葉子開始討論,弄得沉寂的森林,終於有了一些活性。其實,在大地的根部,生命從未停止呼吸,隻是我們沒有昆蟲的耳朵。在烏拉溪,寒冷異常瘋狂,錐子樣刺骨穿心。我並不知道原始森林的深淺,路途顯得異常漫長,方向也變得難以辨別。地毯樣鬆軟的林地裏,鋪滿青苔和腐殖質,沒有現成的道路引領方向。世上原本沒有道路,又處處道路,問題是,如何才能走出正確的道路。森林把天空遮蔽了,到處都是纖維樣密布的附生植物,垂掛在粗大挺拔的樹幹上,給人以陰森密實的壓迫。這裏有古生蕨類植物帶和讓人目不暇接的生態景觀,曾經讓世界上無數的科學家為之癡迷。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樹的屍體。風中有腐木和枯葉的氣味。
灌木叢在幽深的河穀,堅硬稀疏的枝幹上,細碎的葉子花一般迷眼,閃耀著比陽光更眩目的色彩。原想趕在風之前,撿到一片鮮豔的葉子,不管夾進書頁,或是送給情人,都是關於深秋的信物。它們精靈樣翻滾在地,總是把我遠遠地拋在身後。試圖追趕風速,原本就是一種妄想。
作為長江上遊水源涵養帶,九龍的森林自本世紀初開始,就停止了砍伐。林地裏,還能依稀見到當年間伐樹木後留下的樹樁。也許很多人不知道,居住在長江上遊地區的民眾,世代依靠森林和有限的土地維持生計,為了保證長江下遊的水源和質量,停伐政策讓很多家庭的生活突然變得十分困難。九龍原本擁有中國最為富集的資源,為了長遠利益和下遊眾生,他們正在長江保護工程的國策中艱難度日,作出了難以想象的犧牲。造福子孫萬代的環保措施原本無可厚非,隻是俄黑一家的生活太艱難了,隻能依靠有限的幾塊薄地獲得糧食,為遊客當向導貼補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