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夏曉常常獨自一人待著,隻因聲音稚嫩,女兒腔調難以掩蓋,恐怕一開口就會露餡,所以竟不與人交談一句。
周圍人都說:“那小子怕是給中望山一戰給嚇傻了。”因而也不大搭理她,夏曉也正希望如此。
又過幾日,中軍傳來將軍丁原帶親衛進京赴董卓筵會的消息,三軍留守駐營,操練也就更加鬆懈。
夏曉處在後軍之中,本無甚事,這幾天也就更顯清閑,倒也多留給她時間思考。
日下時,夏曉隻在無人處簡單擦洗身子,她知道自己滿臉汙泥,也感覺到身上塵土與汗水混合,髒的難受,但是正因為這樣,才能掩蓋住自己女兒模樣。
何況軍中人人如此,衣褲肮髒,頭發蓬亂,這樣的形象也並不突兀。
隻是自己從未這麼邋遢不堪,勉強忍耐幾日,夏曉早就難受至極。
這一天,趁著傍晚時分,夏曉悄悄離開駐營,往湖邊去。行到河邊,隻見河水湍急,想要水中梳洗,肯定危險至極。隻好又順著河邊找去。
“為什麼不現在逃走?”夏曉想,可是轉眼又打消這個念頭,能去的地方除了二十裏外的京都,就是往別的方向。但是自己這樣一身裝扮怎麼進得城去,若是往別的地方逃,又能去哪兒?有人的聚落在哪裏?自己沒有生存能力,死在路上可能性才是最大的。既然得到這個身體,有了第二次生命,夏曉早已決定,過去的事不可逆轉,眼下自己卻要好好活下去。
正胡亂想著,已經走到一處水灣,激流在這裏衝成一個小小的凸岸,水灣裏的水勢很緩,水麵清淺,幾可見底,又有兩麵低樹掩映,正是梳洗的好地方。
夏曉心中竊喜,再環顧四下無人,忙脫下沉重的鎧甲,除下髒汙的衣衫,將自己浸在清透的河水中。
意外地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連續半月的行軍生活,早已將她折磨地身心俱疲。現在終於有了一點自己的時間,得以稍稍放鬆自己。
夏曉洗淨自己身上的汙垢,又澆起水來,細細地清潔臉龐,直到身體終於變得清爽。在這一灣淺水中,夏曉泡了很久,遲遲不願起來。
曾經的自己居然在失戀過後不堪打擊,想要輕生,如今遇到這個變故,在這樣艱險的環境中,夏曉卻想盡辦法活命。
想來在安逸的生活中,人是永遠不知道珍惜的,當死亡迫近時,才知道生命的可貴。
再想想為了張立信離開,自己頹廢墮落,種種荒唐形狀,不禁啞然失笑,短短十幾天夏曉的心境和從前已然大不相同。
此時,半片月亮映在河水中,被一絲絲細紋攪碎,閃著一河的銀光,夏曉靜靜的看著波光粼粼的河水,直到它漸漸平靜下來,映出完整的半圓月亮,明明亮亮。
“再過十來天就月圓了……"夏曉低低自語。
突然,夏曉一驚,借著月光,難以置信的盯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盯著倒映在水中的如今屬於自己的一張臉。
那竟然是一張絕美的容顏!
雖然連日的勞累讓她形容憔悴,但是那樣明豔的五官沒有了汙泥的遮掩,在這月色下,靜靜顯露出光彩。
眉若遠山,眼似秋水,顧盼之間,皆是多情。
加之身形消瘦,更添一段柔弱憐惜之態。
夏曉的心中一時又喜又歎,喜的是本來姿色平庸已近24歲的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裏竟然得到一副年輕的身體,還有一張絕色容顏。
歎的是,自己眼下生死未定,命運難料,要這樣的姿色又有何用,這樣的自己,在三軍中豈不是更加危險?今後又當何去何從?
想到這裏,夏曉不禁掩麵嗚咽,自從到了這裏,她還是第一次哭泣,卻也不敢放聲肆意,隻怕驚動了駐軍,隻得忍淚偷聲!
此刻有誰知道她心中苦楚?莫說親人,莫說知己,這裏就連她能說上一句話的人也沒有,她自己就連開口發聲的膽量也沒有。
夏曉眼淚肆流,隻得一捧捧澆起清水來洗麵,直到身上泥汙都不見,臉上淚痕也洗淨了,才慢慢起身上岸來。
河中梳洗之後,夏曉照樣穿上軍衣和鎧甲,臨走之前,略一思索,還是隻得在臉龐抹上汙泥,以此掩蓋自己秀麗的容顏,然後趁著夜色,悄悄回到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