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曉荷的身子終究沒有完全康複,好兩天,壞兩天,而不知道什麼原因,皇上竟始終沒有再來看她。阮煙羅搜腸刮肚的想辦法轉移淩曉荷的注意力,好讓她不去想這回事,然而淩曉荷還是一天一天的憔悴下去,她就象是一朵耗幹了生命力的荷花,一點一點的在阮煙羅眼前枯萎。
在此之前,阮煙羅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女人,是可以象植物一樣枯萎而死的。
日子在淩曉荷的病痛與眾人的擔心中絲毫不受影響的向前移動,轉眼,到了建隆二十四年六月,這一日,淩曉荷的精神顯得格外的好,一大早就興致勃勃的說夏天到了,想去看荷花。采薇己有很久沒看到主子有這樣的興致,高興的不得了,拿出全部本領為她梳了最漂亮的發髻,又點綴上幾支銀釵,淩曉荷挑了一條碧綠色的裙子,身姿婀娜,仿佛碧波仙子一般。
阮煙羅看著眾人的忙碌心裏疼痛的不能呼吸,眼前的淩曉荷比平日裏還要明豔美麗無數倍,有一種生命的光澤象佛祖的護身金光一樣在她的身周肆無忌憚的放射,照的寧夜光眼睛發疼。她強忍下胸口的酸澀,帶著一臉明媚的笑意去幫淩曉荷打理衣裙。
帝都本來沒有什麼適宜荷花生長的地方,但因為淩曉荷喜歡,皇帝調集人力在帝都南郊引水開了一個約十畝大小的荷塘。采薇吩咐人先去備船,阮煙羅和南宮淩看著小石頭將馬車整理的舒舒服服,然後扶著淩曉荷坐上去。
一路上,阮煙羅都在擔心,帝都處於北方,氣候偏冷,夏天也來得晚,那些荷花,能開嗎?然而,當車簾掀起的那一刻,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十畝荷塘的水麵上,滿滿的。綠綠的荷葉,紅紅的荷花,像是知道淩曉荷的到來一樣,一大片一大片,在帝都還有些微冷的空氣中,開得如火如荼。
阮煙羅和南宮淩扶著淩曉荷上了船,看著滿塘的荷花,淩曉荷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她己經沒有力氣自己坐穩,於是半靠在南宮淩的身上。船漸漸深入荷塘深處,淩曉荷的目光開始變的朦朧,仿佛回到一個很久遠的年代。她開始自顧自的講故事,講那些她本來一輩子也不打算講的故事。
“建隆十年,那一年,我十七歲,還隻是紫垣郡一個普普通通的漁家女子,每天駕著船,跟著我爹,在水上討生活。我家住在離岸邊不遠的地方,門前種著一棵很老很老的桂花樹,每到八月,香味會一直隨著風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香到,連夢裏都帶著甜味。
可是,我卻最喜歡夏天,因為到了夏天,我家門前的水域上,會一大片一大片滿滿的開著大朵大朵的荷花,多的,好象要一直連到天上去,每當我駕著船在花海裏徜徉,我都會有一種錯覺,覺得這麼多這麼漂亮的花朵,全部都是為我一個人開放的。
那一年的六月,荷花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開的都要漂亮,可是官府卻突然下了湖禁,不許我們的漁船下湖,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在忍了好幾天之後,我終於禁不住那些花朵對我的呼喚,瞞著我爹,偷偷駕船下了湖。我玩的那麼開心,什麼都忘記了,直到突然被官府的船攔住。他們抓住我,說我衝撞了禦駕,把我帶上一艘很高很高的樓船,我嚇的厲害,然後,就在那樣的情形下,我第一次見到了清源。
在見到清源之前,我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溫柔的人,他讓那些官兵放了我,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