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北月最難過的一天。那一年，北月十七歲。他的師傅留下一紙書信便離開了。他說，他的誌向是雲遊天下，但卻是諸多羈絆，如今北月已經長大，自己也該走了。
那一夜，北月哭了好久好久，我細心地為他擦幹淚水。但擦幹了又再流，怎麼也止不住。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能陪他一直坐著。握著已被淚浸濕的手帕，我的心不知怎麼有點疼。
黑夜裏的風，刮得更猛了……
很久之後，我發現我喜歡上北月了。但我不敢說，因為我是一隻雪狐。
他一直留在那個小鎮，一直堅持每天都挑水。而我也一直待在這裏。
我們總在一起說話，我喜歡看著他的笑，憨憨的，很簡單很純真。和我見過的那些虛偽貪婪的笑真的好不一樣。
可那段時間裏，我明顯地感覺到北月在刻意地遠離我。也不怎麼愛在我麵前笑了，他的眼神總是在回避我。
我已經猜到了，他真的很聰明。
他從小跟他師傅修煉法術，我知道以他現在的修為，已經看出來了，我就是狐妖。因為在他麵前，我從不會隱藏。
他很痛苦，很糾結。我常常看著他舉著劍，卻又無奈地放下。我想告訴他這一切。的確殺了我，他就可以獲得千年的道行，就可以永遠不死。
北月揮舞著手中的劍，破風之聲不絕於耳。腳下的落葉沉浮飄搖，他一直緊閉著眼，但我還是能看見他眼角的淚。
突然，劍尖指向了我，他的眼睛好銳利，就像當年他師傅一樣……
我沒有想逃，隻是癡癡地望著他，就像幾年前他癡癡地望著我一樣。
他的劍還是沒有刺下，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劍，我可以看見他發白的指節。但他的手在這一刻鬆開了，那把劍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卻像是跌進我的心裏。
他轉身離開了……
那一夜我哭了，哭了很久很久，這是我第一次流淚。原來流淚竟然是這樣的感覺，心真的好疼好疼。
我想告訴他這一切，但我不夠勇敢，或許我還在心存僥幸。
不過看著北月這樣，我的心就好痛好痛。我曾在無數個黑夜裏默默注視著他，看著他傻傻地望著某個方向，寒風吹起他的長袍……
他的傻再也不是以前的了，他的傻也不在屬於我了。
那一天，我將告訴他一切，他或許就是在等我坦白。之後即使他殺了我，我也沒有怨言。
但我還並未來得及說。反而是北月開口了，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條龍，名曰靈龍。他可呼風喚雨，本領高強。但他未通靈性，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在凡世無惡不作，弄得人們水生火熱。
正在凡世處在水深火熱之時，北冥星君出現了，他降服了靈龍。他見靈龍雖有錯，但畢竟也是上古神獸。
便將靈龍打下凡世曆練，給了他十世的時間，在這十世裏如若能修煉成仙，便可重回於天，如若不能就將魂飛魄散。
而北月就是這條靈龍，這是他的第十世。
聽了這個故事，我呆呆地愣住了。這一切如夢似煙，好飄渺好虛幻。真是世態弄人，這是他的第十世，可他從小便生活在這個地方，何來的道行！
就算現在曆練，除非大機緣，何談成仙。我忘了當時的感受，那種感覺很奇妙說不清，我隻記得那種感覺很苦澀又冰冷。
我望向他，看見他精致的側臉，那如刀鋒般鋒利的眉毛。我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嘴時開時合，我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麼了。我不想再讓他這麼為難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
去哪？
去哪都行，總之離開這個小鎮，凡世那麼精彩我們還沒有好好地去看過呢。
好！北月對著我點點頭。
嫩葉新生，落葉沉浮，這都是有因果的。我回想過往的一切，我的一切也是有因果的。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這個世界很大，那個小鎮很小，我們也很小。很多地方，我以前都是去過的，但這一次我尤為地開心，我發覺這個喧囂的凡世是那麼精彩，也總會藏有一絲寧靜。
那段時間裏，我很快樂，這種快樂是無以言表的。這將成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我們來到的最後一個地方，就是這片大草原，翠色欲流的青草再點綴上零星小花，很清爽好香。
這一夜，我們一起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上的星辰。
我在想，那夜空中會不會有兩顆星，一顆是我，一顆是北月，但他們總歸是不能……
北月突然打斷了我，他站起來，看著璀璨的星空。突然，他騰空一躍，化作一條龍，我知道他的名字，靈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