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之魂
此時蔣介石密切注意棗宜會戰的進展,對張自忠的情形更是特別關心,然而由於與前方的聯絡中斷,張自忠殉國的消息尚未得到證實,5月17日蔣介石聽說張自忠隻是受傷,因而在日記上寫道“生死莫卜,不勝憂惶”。第二天,蔣介石終於得到張自忠犧牲的消息,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在電報中說:“國仇未複,喪我股肱,遽聞噩耗,震悼實深。”一時間蔣介石亦深感“痛失良將,悲不自勝”,並說張自忠是“抗戰中最忠勇之一人”。同日,蔣介石急電李宗仁:“聞張藎忱與鍾毅各將領陣亡,不勝悲痛之至。務希立派專員前赴其陣亡地點,覓得其遺體,以慰忠靈。”
張自忠殉國後,日軍發現他身中七彈,對這位英勇奮戰的對手亦極為尊敬,將張自忠的遺體運至三十餘裏外的陳家集附近,用酒精棉細心擦拭身上的血跡,白布裹包,再以上等棺木盛殮,並以木牌標誌,上書英勇上將張自忠等字樣。
三十八師黃維綱師長奉命率部隊親自搜尋,終於擊退日軍,找到張自忠的遺體,護送至荊門縣襄河西岸的快活鋪,再以上將禮服重殮後,將靈櫬運抵宜昌,登上“民風”號專輪運至重慶。當地十餘萬民眾聞訊聚集江邊恭送,時雖有敵機在上空盤旋,卻無一人躲避。
蔣介石聽到張自忠英勇殉國的報告後,不勝悲痛,他原本想親自撰寫表彰張的悼文,但一時間竟“以痛悼良深,未能著筆”。在蔣介石眼中看來,張自忠英勇就義固然壯烈,但是他“更愛其戰前與倭周旋,不避毀謗,含羞忍辱之功為尤大也”。想當年,蔣介石麵對日軍的入侵,依然堅持“攘外必先安內”的國策,不也是引起國人的強烈反對嗎?為此他自己不也是在日記中表露過“茹苦負屈,含冤忍辱,對外猶可,對內尤難,何黨國不幸,使餘猶當此任也”的無奈心情嗎?眼見張自忠以死明誌,為國捐軀,以此壯舉鼓舞抗戰,並洗涮身上的冤曲,惺惺相惜,恐怕這才是蔣介石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5月28日清晨,張自忠將軍的靈柩抵達重慶儲奇門碼頭,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副委員長馮玉祥等國軍高級將領以及國府各院首長均前往迎靈,蔣撫棺痛哭,情極感人。隨後靈柩暫時移送至重慶北碚安葬。
張自忠英勇就義後,蔣介石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身份親自擬文通電全國,文中在曆數張自喜峰口以來英勇殺敵的事跡後突然掉轉筆峰:“藎忱前主察政,後長津市,皆以一身當樽俎折衝之交,忍痛含垢,與敵周旋,眾謗群疑,無所搖奪,而未嚐以一語自明,惟中正獨知其苦衷與枉曲,乃特加愛護矜全,而猶為全國人士所不諒者也。”蔣介石深有感觸地說:“夫見危授命,烈士之行,古今猶多有之;至於當艱難之會,內斷諸心,苟利國家,曾不以當世之是非毀譽亂其慮,此古大臣謀國之用心,固非尋常之人所及知,亦非尋常之人所能任也。”
6月1日,蔣介石聽說日軍渡過襄河、襄陽失守的消息,不禁在日記中寫道:“如藎忱不死,則敵軍決不敢窺越襄河一步。”可見張自忠此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同年11月16日,國民政府舉行隆重的國葬,蔣介石身著戎裝,親自主持,並題寫“英烈千秋”四個大字刻石立碑,置於墓道。張自忠將軍殉國後,中共領導人毛澤東、周恩來、朱德也分別題寫“盡忠報國”、“為國捐軀”、“取義成仁”的挽詞,深刻悼念這位英勇就義的民族英雄。1943年5月16日,在張自忠將軍殉國三周年之際,周恩來撰文回顧他的一生,“張上將的抗戰,遠至喜峰口,十年回溯,令人深佩他的卓識超群。迨主津政,忍辱待時,張上將殆又為人之所不能為。抗戰既起,張故上將奮起當先,所向無敵,而臨沂一戰,更成為台兒莊大捷之序幕;他的英勇堅毅,足為全國軍人楷模。而感人最深的,乃是他的殉國一役。每讀張上將於渡河前親致前線將領及馮治安將軍的兩封遺書,深覺其忠義之誌,壯烈之氣,直可以為我國抗戰軍人之魂”。蓋棺論定,張自忠終以他的熱血與生命證明了他抗日愛國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