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覺得,陪著孩子一起成長,是件無比幸福和快樂的事。
說了我們家那麼多驚心動魄的事,不好意思啊,讓您也陪著不安。
其實,您也一定發現,我們全家又都是幸運的:從大兒子(出生十八天時)的窒息,到我孕期重病和我小兒子(胎兒時)的命懸一線,還有我住院期間國強的煤氣中毒,以及我女兒一次次動人心魄的曆險,哪一次都是人命攸關,卻又一次次有驚無險,有險無傷地過來了。不是自主轉危為安,就是遇人相助化險為夷。
其間有不少情節,真像電影或小說中描述的那樣,可那是導演和作者事先編排好的。而這些,都是真真實實發生在我家的事。包括我說的每個細節,都沒有任何虛構和誇張。
我不幸,我又萬幸!
長期以來,我一直懷著感恩的心,感謝蒼天,感謝生活中的好人。尤其當又站在家鄉古城這片熱土時,覺著情更切,意更濃。就像一首歌裏唱的那樣:有過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過多少朋友仿佛還在身邊……
尤其在酒廠住的那些日子,雖然發生了幾件險事,從中卻體現了人間的真情、真愛和溫暖。
三個孩子在那兒玩得也挺開心。他們結識了不少小朋友,尤其來自農村工人家的孩子,這些孩子總是帶著濃濃的鄉土氣息,給我們講述那質樸、實在的養豬放羊的趣事。
孩子們常用遊戲的方式,演繹著農民的稱謂和村幹部的職務。有時還為誰扮村支書、隊會計而相互爭執,甚至吵得麵紅耳赤。這時,往往由曉紅支招兒:一本正經地喊:“哎——哎,聽著啊,支書支書一條腿粗,會計會計一條腿細啊!”
一陣哄堂大笑,平息了急赤白臉的爭吵,便又和好如初。
他們也常常席地圍坐在一起,聽曉彤、曉紅講故事,故事的來源,大多是院裏的大喇叭裏(那時正播劉蘭芳說的《嶽飛傳》)和家裏的小人書。
憑著他們的記憶,難免張冠李戴、移花接木。這沒關係,不影響講者津津樂道、眉飛色舞,聽者聚精會神,洗耳恭聽。
更可樂的是,若講到興頭兒時,誰家大人來叫自家孩子吃飯,也別想走,常被仨孩子(曉彤、曉紅、曉丹)中的一個攔住:“不行!馬上就講完,再聽會兒!”
這也激起大人們的童趣和童心,便耐心地站在旁邊等著。
諸如此類,令人捧腹的事幾乎每天都有。
有時曉彤曉紅扛著紙箱(裏邊是小人書),上街擺書攤兒,看一本兒收一分錢,還挺有人情味兒——凡認識的,無論大人小孩兒,一律免費。
鄰居們給我開玩笑:“韓醫生,你不用上班了,倆兒子能掙錢了。”
還有一次更有趣,倆兒子一見我下班回來,都燕子一樣飛過來,我還沒從自行車上下來,就聽見他倆爭先恐後地自我顯擺:媽,媽,俺倆理發了,他給我理,我給他理,用剪子理的。
待我定睛一看,差點兒背過氣去。本來好端端的頭發,都被剪得這缺一片兒,那兒少一綹兒,一人頂一個花腦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叫我哭笑不得。
那時家裏都沒電視,也沒有別的玩具,可他們總能找出好玩的東西。即使在大雪紛飛的冬天,照樣玩得歡天喜地。
僅在雪上,就玩出不少花樣兒:除了堆雪人,打雪仗,還別有創意,把“二踢腳”(爆竹的一種)插進雪堆裏,“嘭”的一聲第一響,跟原來基本一樣,而第二響則不是常規飛向高空,“嗄兒!”一聲,它是一響之後,一頭紮進雪堆裏,悶聲悶氣地“咕嘟兒”一聲,便是第二響。那聲音很奇怪,一聽準笑,不信你試試!
每當這時,三個孩子都興奮不已,興高采烈地叫我:“媽!媽!您快來聽啊!我們又點了啊!”
這時,我定會放下手中的活兒,從屋裏走出來,站在門口,助陣、助興又觀看。
三個孩子格外開心,時而笑得前仰後合,時而不住地看看我,紅蘋果似的小臉兒上,洋溢著歡樂和幸福。
那時,雖然是冰天雪地的冬,感覺卻像熱烈奔放的夏。
今天憶來,越發覺得,那是和孩子一起成長的最珍貴的時刻,是母子(女)最快樂、最幸福的雙贏時刻。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覺得,陪著孩子一起成長,是件無比幸福和快樂的事。
八
當一個人再也想不出任何辦法排解或減輕自己心中的困惑和苦悶時,也許都會產生些奇思妙想。如果以此(不危害任何集體和個人)能使自己感到些寬慰和踏實,為之何妨!
一九八一年九月,女兒曉丹也上了小學——三個孩子都在同一所實驗小學。
如前所述,學校離我們住的酒廠很近,步行幾分鍾就到。這期間給我印象最深的當屬冬天時,他們仨上下學時的模樣:曉彤、曉紅各戴棕色藍色帶罩兒、帶耳扇兒的棉帽子,曉丹戴的還是我用紅毛線織的那個帶圍脖的小帽兒。他們仨都穿一身厚厚的棉衣,都穿手工做的毛底布棉靴,還有最經典的,各自肩上斜挎的那個我親手縫製的黑地兒、白花兒方形布書包。書包很大,帶子很長,走路時,隨他們各自走路的節奏,書包也相應地“啪達、啪達”拍打著大腿或屁股。其樣子實在可愛——三個敦敦實實的小身影,就這樣牢牢地印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