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周末(1 / 1)

當大夫,頭腦裏的弦時常繃得很緊,尤其搞婦科的,難得有個輕鬆、消閑的周末。就拿我的好友楊賢大夫說吧,知道她是怎樣過周末的嗎?

上個月的一個周末,我去她家做客。不巧,她值夜班。返回的路上,我想起前幾天,在菜市場碰見楊賢的先生老李,和他們十七歲的女兒珍珍,父女倆買了兩條大鯉魚。老李高高地提起盛著魚的塑料兜兒,笑著對我說:“怎麼樣?模範丈夫還夠格吧!專門兒為夫人買的。”然後略收斂笑容補充道:說實在的,她可真累。

“她做過甲狀腺手術後,還那麼瘦?”我問。

“瘦,比你們一起在省院進修時,瘦了整整二十五斤。”

“我媽都有點駝背了。”珍珍搶著說。

“她這個人呐,沒法兒說。”老李輕輕地搖搖頭,接著說,“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還能幹出個啥名堂,糊弄著幹幾年退休算了,她倒好,還拚命,晚上回家,那腿經常腫得像麵包。圖個啥?”

“爸!您就甭說了,我媽這樣幹了三十三年了,就憑您嘟囔幾句,就改變她了?”珍珍一本正經地打斷她爸爸的話。

老李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門兒:“我替她憋屈。”說著又壓低點兒聲音對我說,“我是說,她就知道傻幹,兩次評職稱漲工資都沒她的份兒,既然這樣,幹什麼非要拚命。”

其實,有時我也為好友鳴不平,可每次談到這些,她總是什麼也不說,有時隻是笑,瘦瘦的臉上,笑出很多皺紋,至今我還記得她當時笑的模樣。這個周末,我又一次造訪,事先打了電話,相信不會撲空。

借著門前的燈光,我看了看手表——差五分晚九點。我敲響了她家的門,開門的是珍珍,她見是我,笑了:“哎,韓姨啊!”她稍停了一下說,“我媽剛才下班回來,水也沒喝一口,醫院又把她叫走了,一位需要手術的難產……”

告別了珍珍,我帶著一絲遺憾和更多的感慨融入夜色之中……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發表於《健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