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中西文化差別:從《九章算術》與《幾何原理》所發現的(1 / 3)

以今天的觀點來看,一個國家發展的重要標誌,在於科學技術的發展;一個國家落後挨打的根源,也在於科學技術的落後。明清之後,中國的自然科學發展相對於西方落後,尤其是到清朝中葉,科技幾乎停滯不前,還有不小的倒退——人們探討其中根源,為此爭論了一百多年,有認為是製度的問題,有認為是文化的問題,有認為是封建統治者愚民的問題……諸多解釋,不一而足。

自然科學的落後,是中國衰落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此我不能鋪開來寫,畢竟這個話題極為複雜深刻。但其中有一個因素是不容忽視的,那就是——中國的科舉製度。

科舉發展到明清兩代,獨尊理學,隻用八股,一切以四書五經為藍本,思想被限製在狹小的範圍內,加上中國傳統的思想本就是“重德輕技”、“重農抑商”,強調道德、人倫綱常、人際關係的感性文化,忽視技術原理、邏輯推理的理性精神,認為這是“奇技淫巧”。

一定會有人說:明朝的自然科學不是很繁榮的嗎?有李時珍這樣的醫學家,有宋應星這樣的科學家,有徐光啟這樣的中西文化大師,有徐霞客這樣的旅行家。怎能說中國人不重視科技呢?

確實,這些都是中國自然科學的結晶:《天工開物》、《本草綱目》、《徐霞客遊記》……隻是,這些科學著作是完全拒絕於科舉製度之外,也沒有得到政府的任何提倡。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科舉考試是每個中國男子的夢想,隻有四書五經才是“正經學問”,至於發明創造、科學探索,完全是“奇巧淫技”,隻有極少數“另類”之人才會去做。

讓我們來看看,明代的四大科學著作,這些作者都是什麼樣的人?——

《本草綱目》的作者李時珍,其家庭是受官紳欺侮、地位很低的民間醫生,父親為了李家能出人頭地,希望李時珍去考科舉。李時珍年輕時三次考舉人,都失敗,最後無奈無緣官場,隻好放棄科舉考試,自發研究醫學,而且,當他下定決心走從醫這條路時,寫詩雲“身如逆流船,心比鐵石堅,望父全兒誌,至死不怕難”,是一副大義凜然、慷慨赴死的模樣。可見在當時,從事這樣的科學醫術研究,是不被主流文化接受的,需要承受極大精神壓力,幾乎屬於人們眼中的“異類”;

至於《天工開物》的作者宋應星,五次進京應試,皆名落孫山,最後隻得在江西分宜縣當一個小小教諭。由於對仕途失去信心,宋應星利用業餘時間憑興趣寫出了《天工開物》,這完全取決於個人愛好,宋應星在自己書序言中說“欲購奇考證,而乞洛下之資,欲招致同人,商略贗真,而缺陳思之館”——“我想做一些試驗來驗證自己的推理,卻又沒有錢財,我想與同道中人相互探討原理,卻又沒有這樣交流的場所”,可見在中國社會,自然科學的研究是受壓製、冷落、不被重視的,隻有宋應星這樣在官場鬱鬱不得誌的人,才會借此打發閑暇時間;

《徐霞客遊記》的作者徐霞客,明顯屬於中國文化裏的一個“另類”。他早年隻考過一次童子試,沒有考取,便不再應考,而是遍覽名山大川,遊曆探險,這與當時千千萬萬年輕人苦讀聖賢書是截然不同。也正因如此,說明他的出現隻是中國偶然現象。徐霞客其人是一個極度富有冒險精神的人,一生幾乎都在探險中度過,但我們比較一下就可以看到:他這種行為完全是自發的,相比於哥倫布、麥哲倫探險得到西班牙政府的支持,張騫通西域有西漢政府的政策,以及西方科學家、旅行家得到科學院和皇室的大量資金讚助來說,明代的徐霞客,無疑得不到官方任何資助。他能靠的僅是自己的一雙腳,一雙手,孤獨地在大川河海中漫行,沒有人能夠理解,甚至在夜晚繁星時也隻能一人細細品味孤獨。這對於常人來說是難以承受的,所以,徐霞客隻能是一個特例,而絕不可能成為中國對自然科學探索的主流現象。以上這三位大科學家,都與科舉無緣,更得不到民眾、政府的支持,中國傳統文化下,科舉製度不僅不能選拔出自然科學的人才來的,而且排斥和壓抑自然科學,中國整體的落後,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至於說到《幾何原本》的譯者徐光啟,這個人更加是傳統文化中的“異類”。徐光啟能夠在官場如魚得水,也能在自然科學方麵大有成就,他絕對是特例,而不是中國人的常態。徐光啟本人生長在上海,一個商人家庭,一直以來,上海文化就明顯不同於中國傳統文化,在中國長達兩千年的農業文明比較下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精明、算計、海洋文明——從一定程度上說,徐光啟不是中國的常態,更不是黃河文明、長江文明、農耕文明的象征。徐光啟這樣的人在整個中國社會所占的比例微乎其微,而絕大多數中國人都依然在“存天理,滅人欲”、“重農抑商”、“重道輕技”的思想中生活。

Tip:无需注册登录,“足迹” 会自动保存您的阅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