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專製模式:小農經濟保守下的自我防範(1 / 2)

朱元璋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身,而是中國傳統社會千年來的一個象征,隻不過,他顯得最為突出、最為典型,也比其他帝王更具有代表性。

中國作為一個以農業為主體的國家,決定了“各家管各家”的習性。與西方商業文明不同,農業所重視的隻是埋頭生產,相互之間不需要商品的交流,因此,這種社會缺乏相互間緊密的聯係,如同馬克思所說的“大袋子裏麵的土豆相互鬆散,不能組成一個整體”。為了能把這些廣袤鬆散的農村集體組合在一起,曆朝曆代中國必須加強集權,隻有通過中央的強化集權,才能塑造一個強大統一的國家並且抵禦外敵。

這種趨勢自秦朝統一中國後就延續下去,而且隨著朝代更迭、時間演進,新王朝的統治者們愈發加強集權,直到明清兩朝,發展到頂峰。

對於皇帝們來說,這或許不該怪罪於他們,他們生於斯長於斯,千百年來一脈傳承農業思想,本身無可厚非。而中國兩千年來一直處於世界的中心,是當時全天下的“中心之國”,其延續曆朝曆代的政治體製、文化思想是不容置疑、天經地義的,如果沒有西方外界的異種文化入侵,或許中國將一直在“分裂——統一”的循環中永久下去——而這,本身就符合農業社會的“天地四季”無窮無盡循環的思想。

漢朝時,地方上還享有諸多自主權利,任官、選拔、軍隊、民間商業等都有相當大的自主權,王侯們也常常是中央的牽扯力量;到隋唐時,隨著科舉製的興起,人才的選拔權力完全收歸為中央,地方沒有自行任免權,不過此時的貴族門閥、藩鎮勢力還是能夠影響中央政府決策的;到宋朝時,既沒有了貴族門閥的製約,軍隊也完全歸屬中央,所有的事務都須由中央行政說了算,政府機構的效率猛然下降,地方喪失了活力;再到明代,朱元璋開創的集權專製可謂更加嚴密,這其中原因有兩方麵:一則是因為前朝亡國多由中央衰弱導致,血的教訓讓後來的統治者必然更加趨向專製政治;二則是因為朱元璋本人極度缺乏安全感,對內警惕過度,其強迫症完美性格、小農意識的家長作風深刻地影響到明王朝初創的各個方麵。

曆朝曆代,宰相權力巨大,相當於是皇帝選定的“委托代理人”。明代以前,皇帝本人不管轄具體的行政事務,這些由宰相負責。而明朝初年自胡惟庸案後,朱元璋取消了丞相製,撤銷中書省,相應地加強吏、戶、禮、兵、刑、工等六部的地位,由六部分理朝政,直接對皇帝負責,再設私人秘書式的“內閣”,以供皇帝差遣、指揮。

這樣一來,丞相的職權實際上是由皇帝來行使,天下所有事情由皇帝一人說了算,大大強化了皇權力量。終明一朝,沒有宰相,隻有供皇帝隨時罷免的內閣大臣,前朝那種宰相可以製約皇帝職權的平衡消失了。同時,這也極大地增加了皇帝本人的工作量,在廢除丞相後,一切大小事務都得朱元璋說了算。

在《毛佩琦細解明朝十七帝》一書中,曾對朱元璋的辛苦工作有量化的分析:

從洪武十七年九月十四日到二十一日,僅僅八天內,他收到了一千六百六十六件公文,合計三千三百九十一件事,平均每天要看兩百份文件,處理四百件事情。以每件奏章一千字計,也要有一百一十六萬字,這樣算下來,他平均每天要批閱二十餘萬字,處理四百二十三件事。不僅如此,他還要每天上朝接受麵奏,接見各地來京上告的耆民,處理百姓擊登聞鼓直接告狀的事,定期接見朝覲的官員,真可以說是日理萬機。朱元璋曾說:我自即位以來,經常以勤奮努力勉勵自己,天沒亮即臨朝,太陽偏西才回宮;夜裏想著天下大事,睡不安穩,就披衣起床,觀看天象,看到一顆星星位置不對,就會想可能有哪一件百姓的事應當馬上辦,立刻一條一條記下來,等天亮了再安排下去,唯恐各項事情的處理有一絲一毫的不當。

無疑,在曆朝曆代皇帝中,朱元璋是最為勤政的一個君王之一,他對自己的本職工作兢兢業業,一絲不苟。

如此繁重的事務,開國者朱元璋尚且要殫精竭慮,無暇休閑,至於他的繼任者、後世子孫們,就更不可能完成了。朱元璋希望自己的後代都能像自己這樣勤於政事、兢兢業業,不曾想朱家後代皇帝們偏偏是曆代王朝最懶惰、另類、不務正業的統治者,他們是——不想當皇帝隻想當將軍的嬉鬧皇帝明武宗,一心修道隻想長生不老的道士皇帝明世宗,二十年不上朝荒廢怠政的懶惰皇帝明神宗,隻對木匠活感興趣的木匠皇帝明熹宗……這些皇帝的行為或極其荒誕,或貽笑大方,或令人無奈,或可惡害國,都是出了名的不務正業,明初太祖嘔心瀝血打造的大明江山,就這樣敗在了後代子孫手裏。倘若朱元璋地下有知,該會作何感想?

朱元璋是具有強烈的完美主義傾向之人,與曆史上的諸葛亮性格一樣,事無巨細,事必躬親。他就像一個大管家一樣,一絲不苟地操持著這個巨大的農業王國,大到國家的禮儀法典,小到百姓們的吃穿住行,他無一不親自設立,他的言行舉止、思想性格,影響到了大明帝國的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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