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故鄉童年(1 / 2)

野草蔥蘢的田頭渠溝,終年流淌著叮咚清麗的涓涓細流。每當暴雨漫渠,稻田裏的魚兒便不安分起來,有的乘勢從汩汩的源頭或嘩嘩的出水口遛竄至小溪,追波逐浪,一路顛狂。

雨息,夥伴們三五成群,有的挎著畚箕,有的拎著圓形兜網,一手拎著小膠桶,興致勃勃地來到溪溝裏捕撈魚蝦或泥鰍。甩落涼鞋,將畚箕按置在窄小的彎落,返身至上遊,趟入溪中用雙腳掃蕩兩邊的水草,渾攪著順流而下,趨近畚箕口時,雙足攔擋在箕口,慎慎地將箕柄提起,水落魚出。瞅著畚箕裏劈啪彈跳的魚蝦,遛遛的泥鰍,心頭樂開了花。有時畚箕剛從水中拽起,一些機敏的魚兒立馬察覺到處境的異端,便孤注一擲,猛地從畚箕裏彈蹦出水麵,恰巧掉落在小溪裏,令人扼腕惜歎。

有時我們也會兩人搭夥,在小溪裏上下緩緩推進畚箕,對包。一次,因畚箕中泥漿太多,渾水漏得很慢,急躁的我幾欲伸手去拔暢箕底漿渣,但又怕剌,便用樹枝揮攪,底慢慢呈現。這時,我猛然瞅清箕底扭纏著一坨醜鄙碩大的水蛇,我“啊”地失聲驚叫,棄箕狂逃……

我們將撈到的小蝌蚪捉回家,喂以絨黃的雛鴨。為使幼鴨快些長大,我們總是馱著小鋤頭,在欄舍園落的陰濕沃土裏鋤找蚯蚓。太長太大的蚯蚓小鴨難以囫圇吞咽,我們便用枝條將它截成數段,細小的幼蚓懶得去捉捏,便“哦哩哩,哦哩哩”地引領著一群撇著八字步屁顛屁顛的小絨鴨親上“餐桌”,美飽一餐。一次,夥伴阿才閃手將自家一隻細鴨當場鋤死,他嚇壞了,生怕會遭母親的打罵,於是還未到家門口,他便先聲奪人地哭將開了,可憐兮兮的,以博得他母親的憐憫。

散學後,邀上三五個夥伴,在簷下謔謔地磨柴刀,眾人一路談笑風生,上山砍柴。女孩捆散柴,散柴大都三分鍾熱度,主要用於炒菜打湯用。男孩砍馱大柴,大柴木質堅硬,烈勁十足,用來煮撈米飯和蒸酒等。冰天雪地的嚴冬,大柴燃燒後的火屎,被我們鏟入蔑火籠裏,提在手裏日夜烤炙。入寢前,先將火籠放入被窩,待被窩融暖,我們才愜意地潛入窩裏。有時,入夢之前忘將火籠提下床,睡夢裏不慎將被窩中餘溫尚存的火籠蹬翻,弄得滿床土灰,險些釀成火災,虛驚一場。

砍柴時,山上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毛毛蟲,但對我們構不成太大威脅,山上盤潛的一些毒蛇卻令我們深深懼悚。砍散柴時,還經常會冒犯到蜂仔的巢穴,常有人不幸被蜇。被野蜂蜇叮,剌痛難忍,女孩們忍不住哇哇痛哭。若是被蜇部位在眼臉,翌日,頭臉就會撲腫得沒個人形,比哈哈鏡還要滑稽,讓左鄰右舍瞥見忍俊不禁。

學堂後麵,是一片竹林,林間生有一棵百年老樹——鈴金樹(據說學名為枳椇)。樹身要三個大人方能環抱。鈴金樹幾乎每年都會累滿果實——鈴金籽(形狀酷似幼童耍的搖鈴,故稱鈴金籽)。秋風緊了,秋色加深,鈴金籽漸漸由青泛褐,由澀轉甜。

霜降過後,滿樹萎黃的葉子紛紛零落,光裸裸的鈴金籽日益禿顯,因樹壯大,幾乎無人能上得去。每當夜裏狂風肆虐,我們心頭便樂開了花,甜津津的鈴金籽最讓我們上心,誘惹著,興奮得徹夜難眠。天蒙蒙光,我和哥便挎著籃子趕到一裏遠的大樹下尋撿鈴金籽,一些手持電筒的別組孩童比我們還更早到。天一光,地上零落的鈴金籽撿完了,我們便從籬笆或柴垛裏弄來些木條,兩人來到高處,與大樹齊腰,右手掄起小木條,身子後傾,鉚足勁頭,狠狠將木條拋擲到樹枝上,隨即,枝頭稀裏嘩啦的零落下數串果實。

打霜後的鈴金籽澀味陡減,更加甜味十足。那時,家家父母難得買果食,我們的零食主要是山上的野果和園地的瓜果。那晚狂風呼嘯,寒露凝霜。午夜,融融的月色讓人誤以為天色將曉,哥姐和堂姐等人冒著嚴寒霜凍,踏著銀暉,打著昏弱的手電,噝噝呼呼地奔到大樹下,撿回滿滿三籃鈴金籽。盈餘的鈴金籽,被我們紮成一束一束,讓母親趁圩日拿到街上去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