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這樣走來(後記)(1 / 3)

半路出家,能有機緣走上寫作這條路,我想,除了自身對文學的熱愛外,一半源於姐姐的潛移默化及許多師友的鼓勵和點撥。對於從小在偏遠閉塞大山裏長大的我,寫作決非易事。老家街上沒有一家書店,無從覓尋書藉的慧影。童年、少年和青年,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幾乎看不到一本像樣的文學書藉。

我的文學啟蒙,除小學和中學的課本外,其他應歸功於我的姐姐。那時,她在離家百多裏遠的縣城讀高中,就已經開始接觸到文學刊物,如那時很有名的《遼寧青年》、《深圳青年》等。姐有時將雜誌帶回,閑極無聊時,我們也會捧起來讀,盡管書中許多字都認不著,卻仍懵懵懂懂,興致盎然地囫圇品讀。對於姐那厚厚一本《微型小說360篇》,裏麵那些子虛烏有的虛構情節,看得那時的我雲裏霧裏,百思不得其解。

記得讀書時,大姐為我們買過數本中、小學生《全國優秀作文選》。我一直熱愛文科,中學時全校作文比賽曾獲得過獎。

父母親一直無比希望我們四姐弟能有人考出去,能夠風風光光地跳出農門。在那時,考出去確實是農村娃唯一的出路。由於當時學校搬遷,傷筋動骨,教學質量受極大影響,我讀初三那年,兩班五十多名考生沒有一人考上師範,縣城的一中和二中似乎考上了三兩個。失望過後,父母和姐又想方設法,把我轉送到福建河龍中學補習,由於基礎底子實在太差,跟不上福建那些同學,於是我又退次到初二班打底。由於環境陌生等一些原因,最終,我還是將父母精心為我特製的新桌椅擅自背離學校,藏在歸途的山林裏(後被人拾走),落荒而逃。我這大膽叛逆的舉措,令父親,尤其是母親痛心至極,好長一段時間裏,她都黯然神傷。

逃學那天,我不敢麵對父母親,懷著無限的惶恐,在寒風中怯怯瑟瑟地踱回家。母親萬分失望,幾乎帶著哭腔,責罵我,並狠狠地打了我後背和屁股,邊打邊訓:“你這樣不爭氣,我簡直被你氣出心髒病來了……這麼沒出息,讓你在家種田,累死你……”母親氣得渾身發抖。我也哭泣著,任憑母親如何打罵,硬是不願去讀書了。可以想像,當時希望落空後的母親該有多傷心啊!

複讀未果,無奈之下,我便來到鄉街上哥和二姐開的宏雅酒屋打幫一年。之後,在姐姐的介紹下,我又去到八十多裏遠的石城縣當了半年鋁合金門窗學徒工。

九七年底,家裏欠下了近萬元的債務,在馬路邊蓋起了兩層紅磚平房,全家終於逃離了山腳下老朽頹危的老屋。翌年初,我獨自遠行上海,從此拉開了人生漫長的漂泊之旅。

工餘,我偶爾會在書店買些文學期刊閱讀。歲月漂泊,我又輾轉廈門,經曆無數次漂泊遷徙,勞苦奔波,甚至流離失所的尋工遭際。那時的我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走上寫作這條路。

我曾數次被冷漠無情的城市拒之門外,曾幾度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萬不得已,我數次打道回府,懷著無限的失落與悲觀,懷著深深的挫敗黯返故裏。不禁想起那首唐詩《途中口號》:抱玉三朝楚,懷書十上秦,年年陌陽陌,花鳥弄人歸。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地在家務農,終日風裏雨裏與父母親一道,侍弄那數畝薄田。

困囿在家那三年,我跟著父親在家種田種烤煙,深深體悟到農民的艱辛與酸楚。那是我生命中最艱難最灰暗的歲月,簡直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飽經挫敗的我萬分頹喪,對人生充滿迷茫和惶惘,不知出路將在哪裏。那時,對於打工,我心裏已充滿了深深的恐懼,像隻剛起飛便遭風雨無情折翅的鳥,迷失了振翅遠飛的勇氣。

難道真就這樣窩守著農田,過一輩子?暗夜裏,我常獨自哀戚悲歎。父親似乎很想讓我安心在家種地,常說要多承包些田地來作,說我幾次三番出門打工,都不見出息,繞來繞去最後還是繞回了家,弄得人也這般消瘦,我看還是別在折騰了。而母親,對我卻一直心有不甘,她不相信自己的兒子真就會比別人差。

正月裏,看著村裏那些年輕人激情滿懷,陸陸續續地馱背著大包小包的拳拳鄉情,鬥誌昂揚地外出打工賺錢,母親十分失落。她神情黯然地望了望我,不由暗自歎息:“看,年青人全都外出打工賺錢,你卻窩在家裏,多沒出息,多丟人……”母親一麵希望我能外出闖蕩,深知年青人窩在家種地不會有出路,一麵又十分懼怕我一再被城市遣送回來,被鄰居們一再看笑話。要知道,母親一直都是非常要強的。

說是在家種地,其實我從未學過耕牛耙田,也沒有築過田塍,沒怎麼學會插秧,沒有起過牛欄糞,更不曾挑過糞桶。那些重活髒活,幾乎全由父親一人包了。那時大姐已成家,哥和二姐在廈門打工,對困在老家的我,亦是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