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崢:從好演員升級好導演
中國國產電影在最近的幾年時間裏,逐步上升到了一個黃金時期,國產電影的票房盛況頻現。但是票房冠軍卻並不僅僅是那些大成本、大製作的電影,一些小成本製作的電影以票房實力成為電影界的傳奇,比如說眾所周知的《泰囧》。
低資金投入的《泰囧》成為了國產影片的票房冠軍,不得不說這樣的奇跡大多歸功於導演徐崢,而且他還是這部片子的主演之一。不久前,電影界做了一個關於演員出演電影票房總量的排行榜,黃渤以總共50億元的票房居榜首,排在第二名的就是28億元的徐崢。不得不說徐崢能有如此的成就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但同時,他又是最高票房影片的導演,這樣的全才在中國電影界是十分稀少的。可以說,如果中國電影界想要真正的繁榮,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離不開像徐崢這樣的全麵行的人才。
徐崢原本算是一個愛“較真”的實力派演員,初出茅廬首次試水導演界就成為最賣座的導演。雖然獲得如此顯著成績,卻甘當陪襯的綠葉,做喜歡給編劇改劇本的演員。那麼他為什麼不安心做演員,卻要去做導演呢?徐崢是如何從一個好演員上升到一個好導演的呢?
單從戲劇的搞笑角度講,徐崢的天賦並不算頂尖的,而且以中國電影界現在狀態來說,搞笑戲劇大多都被一些草根人物把握在手中。比如說黃渤,他在熒幕上的形象是以雜亂無章的亂草狀頭發和不是沾滿血漬就是汙漬的髒衣服被人熟知的,觀眾對於他的最初印象不過如此。還有葛優,是以一種帶有京味兒的小人物的形象被觀眾熟知的,他參演的電影永遠帶有一種“北京式”的調侃。諸如此類的人物形象,基本上都以一種“反精英化”的模式存在,以一種小人物或草根的狀態去搞笑,去演繹喜劇。但徐崢不是,他是以一種社會精英的身份去搞笑,要麼是白領的氣質,要麼是商場精英的形象。就比如最近十分火熱的一部電影《心花路放》,他在裏麵就是以一個能夠操控一定資源的製片人形象去演繹的。
按理說這樣的人很難被當作喜劇電影主角而受到觀眾的調侃,但是徐崢偏偏就開拓出了這樣一條路,與圍繞在他身邊的演員共同形成一種搞笑的氣場,讓觀眾在看電影的同時,收獲無數的歡樂。這並不是完全違背事理的,隻是大多數人沒有看到其中的奧秘。
徐崢的奧秘在於他本人是以一種“綠葉”的角度來襯托,他在當“綠葉”的過程中,一手托起王寶強,一手托起了黃渤。比如在拍攝《泰囧》這部電影之前,徐崢與黃渤已經有過多次的合作。最開始是在黃渤的成名作《瘋狂的石頭》中,他飾演裏麵的“笨賊”黑皮。
在參與《瘋狂的石頭》之前,徐崢已經出演過電視劇《春光燦爛豬八戒》中的豬八戒,還有《李衛當官》中的李衛,他的名氣比《瘋狂的石頭》中的其他演員都大,幾乎算是其中最大的“腕兒”。當徐崢看過《瘋狂的石頭》的劇本之後,頓時覺得其中黃渤飾演的角色十分出彩,於是決定通過一定的角色反差來造成更大的搞笑效果。在影片中,黃渤是以一種極致的“草根模式”在耍寶。為了達到那種角色反差,徐崢就以一種十分嚴肅的態度來出演,為黃渤的角色添加了更多的笑點。雖然看似主要的戲都在黃渤的身上,但是你仔細一想,如果戲中沒有徐崢這個角色去映襯黃渤的話,笑點就會變得十分不明顯。在之後的一係列搞笑電影中,徐崢大多都在一定程度上去配合黃渤的角色,比如《瘋狂的賽車》《泰囧》《心花路放》等。
在徐崢甘當綠葉這個問題上,比《瘋狂的石頭》還要典型一些的,當屬《人在囧途》和《泰囧》這兩部片子。在《人在囧途》這部影片裏,徐崢是一個成功老板的形象,卻被要賬的王寶強拉下水,一路上經曆著飛機、輪船、汽車等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的顛簸勞頓,引發出不同的笑點。雖然笑點基本上在王寶強的角色上,但是徐崢正是以自己這種被拉下水的精英式反差,來凸顯王寶強身上的笑點。電影《泰囧》中更是如此。徐崢以一個商務精英的身份,為了能夠跟版權所有者簽訂合同而跑到泰國,這一路上被王寶強這個像是上帝派到他身邊專門負責搗亂的人,弄得他各種無厘頭的狀況頻出。本來為了擺脫同行黃渤的追趕,已經煞費苦心,偏偏王寶強拍出一張他的照片,發到微博上,徹底暴露了他的行蹤。看著影片中他們經曆的這些事情,你會發現王寶強雖然是以草根的身份出現,但是這一路上主角幾乎都是他;徐崢雖然是精英的身份,卻被王寶強頻發的狀況折騰得十分淒慘。而笑點就在這樣一種強烈的反差中出現了——“徐崢”很痛苦,觀眾很開心。
其實這樣的喜劇效果恰恰印證了戲劇領域的一個道理,就是讓真正可笑的人來製造笑點往往喜劇效果並不明顯,反而是那些不可笑的嚴肅的角色,甚至是去戲耍高尚的、精英類的人反而會產生強烈的喜劇效果。這樣的情況並不突兀,反而完全符合大眾的一種觀念。
徐崢在影片中所扮演的是屬於“高富帥”的那類角色,而現實生活中大多數人並非是高富帥。所以在觀眾心中會有一種“代償效應”,認為:作為弱勢群體的一員,當看到代表強勢群體的人倒黴,可能我心裏有一種東西就會釋放出來——觀眾就會因此而覺得十分輕鬆。在徐崢參演的所有作品裏,都會發現他以一種精英的形象出現,卻不斷被牽絆進倒黴的事情當中,因此而被弄得灰頭土臉。正因如此,反而獲得了最大的戲劇效果。所以說徐崢正是通過心甘情願地作為黃渤、王寶強的陪襯,反而成全了自己。
不得不說,徐崢確實是一個懂喜劇的人。他在上海的戲劇舞台摸爬滾打多年,他喜歡在這個舞台上演繹戲劇。在舞台上他就已經揣摩明白老百姓願意看什麼戲劇,喜歡看哪一類喜劇。如果一個演員喜歡在戲劇理論上下功夫,那麼這個演員一定十分“難伺候”——他往往會因為看不上編劇的創意、看不上導演的創意而跟導演和編劇理論不休。所以徐崢在成為演員之後,所有的劇組一致公認,請徐崢來當演員是個既劃算又麻煩的事。因為隻要徐崢出現,就會發生很多麻煩的事情。他會根據各個環節提出不滿意的要求,也會直接參與到創作中去。
徐崢曾經參演過一部叫《結婚進行曲》的電視劇,他逼著編劇改了6遍劇本,編劇笑談自己像是給徐崢打工的。諸如此類狀況經常出現,但徐崢不僅僅是插手劇本,還會給演員說戲,幫助導演。就比如在《人在囧途》的花絮中,就有他給王寶強和黃小雷導戲的鏡頭。花絮一經播出,很多觀眾笑談徐崢把導演的活兒都幹了。
徐崢就是這樣,片場中任何地方都可以插上手,與錄音師談聲音錄入、後期營銷海報、廣告宣傳等問題,他都願意插手。所以他在片場中,既是一個受歡迎的人,又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有的導演覺得他的創意很好,十分樂意接受,有的其他工種的人就覺得他有些令人厭煩。有一次他去妻子陶虹那裏探班,正好碰到陶虹在跟導演說台詞又難記又拗口。徐崢上前看了看劇本,認為台詞拗口、難記說明編劇有問題,於是便執筆開始更改劇本。而劇本的編劇就站在旁邊,聽到徐崢這樣說頓時覺得下不來台。在徐崢的概念裏,認為自己對這個行業比較了解,而且他的控製欲很強,希望但凡是他參與的事情,所有內容都可以掌控起來。
正因如此,徐崢琢磨出了一條新的道路——做監製。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影片的各個環節,同時也可以與其他人在合作中取長補短。但這隻是徐崢自己這樣去想——在正常的情況下,沒有哪一部大製作的電影會請一個像徐崢這樣的人來做監製。一般來說,諸如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這樣的大導演,他們拍攝的影片的監製大多需要一個能夠與各個方麵高度平衡關係的人——比如投資方。這樣一來,在製片方、場地這些外圍的事上,監製可以做到很好平衡,並能夠和導演足夠配合。如果是找一個跟導演功能類似的監製,導演的意見他也要參與評論,那麼大腕級別的導演是不願意一起合作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徐崢認為自己應當從小的地方開始入手。有一次,他發現了一個劇本,就是後來獲獎的《夜·店》,編劇隻是一個沒有什麼名氣的年輕人。徐崢與編劇談合作的問題:編劇來做編劇和導演,徐崢來當監製。在當時,那個年輕人並沒有什麼名氣,也願意同徐崢這樣有名氣的人合作。但是合作後才發現,徐崢在名義上是監製,其實編劇、導演等所有這些活兒都被他做了——事實上徐崢隻是借這個年輕人的作品搭了個架子,他做了一回實習導演。
影片上映後,很多人說徐崢這是“欺負新人”,而徐崢並不否認。他承認自己是在借這個機會練手,然後他就開始野心勃勃地向導演這個方麵進軍。
當《人在囧途》獲得成功之後,徐崢就有了一種意識,在接下來拍《人在囧途》續集時,他準備按自己的想法走一遍。之後的續集擬定片名叫作《人在囧城》,並以這個名義在廣電總局成功立項,但因和投資方各方麵理念相差較大,《人在囧途》沒有按照他的意圖拍續集。因為心中不痛快,徐崢便跑到泰國旅遊,正是這次旅遊催生了《泰囧》的設想。徐崢在泰國旅遊途中,發現了很多有意思的地方。而且他覺得泰國與中國距離很近,又有異域風情,瞬間便將他的思維喚醒了。按照以往《人在囧途》中那樣的公路片片段,將實地場景轉換到泰國,既有異域風光,同時錯位感會更強烈,隻需要把人妖、泰拳等泰國元素融入其中就可以了。於是,《泰囧》誕生。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覺醒了,認為應當把主動權徹底抓在自己手裏,不再讓別人摻和了。所以他回來之後,便開始琢磨劇本,並第一時間找到投資方。所以《泰囧》算是徐崢真正自己控製的一部片子。
經過《泰囧》,徐崢徹底地把一部電影抓在了自己手中,結實地過了一把導演癮。但是事先,他並沒有想到《泰囧》會獲得如此大的成功,會有如此高的票房。但是這也恰恰說明一個道理——電影是導演的藝術。隻是在很多的電影中,導演的意圖往往無法百分之百貫徹下去,容易出現一些創意的損耗。徐崢通過事實證明,他的藝術水準已經到了足夠駕馭喜劇電影的高度。借著一部《泰囧》,他把自己的才能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出來。可以說《泰囧》是徐崢抓得最牢固的一部影片,也是他才華得以充分發揮的一部影片——因為他堅定地貫徹執行自己的理念,市場便給了他豐厚的回報。
無論我們做任何事情,即便隻是一個糟糕的創意,既然選擇了開始,那麼你就要把它貫徹執行下去——執行力在我們現實的創意過程中占據一半以上的重要地位。《泰囧》的成功恰恰是因為這部影片的執行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是非常符合創意過程的正常途徑。《泰囧》的火熱播出,甚至使泰國旅遊市場火爆起來,時任泰國總理還接見了徐崢。
統觀現在的中國導演界,其中不乏堪稱天才之人,有由演員到導演的,比如薑文;也有堅持在導演道路上的,比如徐靜蕾、趙薇。而徐崢屬於瘋狂地在電影中開拓、勢要把所有精力紮在裏麵、不達目標絕對不會放棄的那種典型。其實導演作為藝術家的一種,最可貴的品質主要在於能夠堅持自己。如果一個導演無法將自己的風格在影視劇中展現出來,那麼這個導演一定是失敗的。當你深入琢磨之後,就會發現:好的導演往往是“最專製”的藝術家,電影就是導演的藝術,是導演控製的個人的藝術的展示。
也許諸如徐崢這樣全麵的編導,憑借著他出色的把控能力,恰恰適合在商業時代做一個職業的導演、一個合格的導演。徐崢的例子已經逐漸被導演行業的人注意到,他們發現如果你既能演戲、寫劇本,同時又懂營銷,那麼由演員向導演過渡的過程就會變得很容易。而你最終的成就能夠達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度,就看你的藝術能力可以達到什麼樣的水準,你的藝術審美高度到底處在哪個檔次上麵了。徐崢就給我們新時期電影人提供了一個絕佳的範本。
寧浩:我用真實闖天下
電影界曾經做過一個“導演效率排行榜”,意思是把最近這些年來有5部以上的影片在院線播出的導演彙總,然後把他拍攝電影的平均票房統計出來,平均數字之後除以他導演的費用,算出一名導演拿出的錢和他掙的錢比值是多少。假如他拿的少掙的多,就說明這導演很值錢,你請他很值。排行榜結果一經公布,前兩名不出意外地被薑文和馮小剛奪得。而第三名卻很出人意料,不是張藝謀,也不是陳凱歌,而是寧浩。提起寧浩,很多人就會想起《瘋狂的石頭》《瘋狂的賽車》《無人區》等電影,還包括最近熱映的《心花路放》,於是就不意外了。因為《心花路放》以11.67億元的票房成為2014年國產電影票房冠軍。寧浩的名氣放到幾年前,他或許無法與薑文、馮小剛相比。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卻在票房上有如此豐厚的收獲,那麼寧浩導演他到底成功在哪兒呢?
對於寧浩的印象,大多數人比較認可這樣的說法:他不是乖小孩,不是模範生,他是城市裏的痞子,也是創造奇跡的鬼才導演;他的黑色幽默獲得票房的偏愛,成為一個最賣座的電影導演。對於寧浩拍攝的電影,很多人喜歡,但也有一些人不喜歡,如一部分女性觀眾。我曾經跟中央電視台的春晚導演哈文聊起過寧浩的電影,她評價說裏邊好人少,環境髒亂,有時候摻雜暴力——反正在視覺上美好的、讓你舒服的東西不多。她評價得十分客觀。在寧浩的電影中每個人物都是以髒、亂、醜、窮的形象出現——寧浩拍的人物裏沒有幾個長得好看的,而且身上都很髒、很土,甚至是身上沾著些血腥。
那個黑色我也要,沒有問題。
搭靈堂,送紙錢,喪葬服務一條龍。這麼好的服務,我天天在這裏上班,恨不得都給我自己來一套。
所以有一些人並不喜歡寧浩的電影,但是寧浩的電影真正成功之處恰恰就在於此。他為我們展示的正是社會的一種不完美——中國現在處於轉型期,在這個轉型期社會上有很多陰暗和黑色的東西。可以說,寧浩其實是通過展示這些東西來實現自己對電影美學的理解。
說到真實,比較典型的是寧浩一開始拍的電影,也就是他的成名作《瘋狂的石頭》。《瘋狂的石頭》原來的劇本名叫“鑽戒”,是描寫偵探和一些高水平的江洋大盜圍繞著一個鑽戒發生的故事。這裏本來還有一些槍戰情景,其實和好萊塢的影片沒區別。當時寧浩拿到這劇本時也想按照好萊塢的套路去拍攝,但後來他發現投資不夠,技術也不夠,想拍出好萊塢的那種警匪片幾乎不可能。這時候他就想到,這個劇本本身對於中國社會來說也不真實,哪裏來的那麼多江洋大盜,哪裏來的那麼多高水平偵探,又是哪裏來的鑽戒?於是,他就把劇本改了,根據自己在社會新聞中搜索到的素材,將劇本變成了一個保衛科科長被逼上梁山成為“偵探”,然後一夥笨賊成了“江洋大盜”,偷的東西也不是鑽戒,而是在廁所裏挖出來的一塊翡翠;故事的發生地點是在一個開不出工資的破敗工廠中。寧浩導演就是在這個局麵之下拍了《瘋狂的石頭》這部影片。
很多人看了以後擊掌叫好,覺得片中出現的廁所就是自己家旁邊那個,屋子就是自己曾經住過的民宅。中國底層的現實在他的影片中被展現得淋漓盡致,體現出了中國社會底層真實的生活狀況。寧浩導演在這樣一條思維模式下一路走下去,一直到電影《無人區》時,將這個理念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無人區》這部電影大家熟知,拍攝完畢之後被擱置了許久才放映。因為這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原因:《無人區》這部電影中的角色一個好人都沒有,幾乎所有人都是壞人。
很多人就覺得電影《無人區》太過黑暗,所以在後來再次公映時寧浩做了調整,給了電影一個很溫暖的結尾,這才通過審核,觀眾才得以看到這部電影。說到《無人區》,那麼裏麵展示的黑暗是什麼呢?是真實的人性,是人性中醜陋的一麵。
徐崢在影片中出演一位律師——這位律師其實就不是個好人。他就打“黑官司”,誰給錢多就向著誰,善於鑽法律的漏洞。這次,他千裏迢迢來到西部,是幫一個要往中東倒賣鷹隼的黑道老大打官司。結果通過鑽法律漏洞將這黑道老大救了出來,黑道老大給他酬金時因為現金不夠而把車抵押給了他。其實這車裏就有小鷹仔,徐崢一路上開車等於是在替黑道老大送鷹仔。徐崢開車走的這一路上,碰到了土匪、惡霸、強人等許多很粗鄙的人。在遇到這些人的過程中,徐崢明明是在一個文明社會裏八麵玲瓏的律師,卻突然間發現在這個環境裏自己所有的社會技能全用不上——因為他直接麵對的是人性最原始的醜陋的一麵。最典型的片段便是他遇到一個不守交通規則的卡車司機時,他妄圖以文明人的角度訓斥對方,卻遭到了更深刻的侮辱:
沒法溝通。這次算我原諒你,我讓你知道這一巴掌有多貴。幹嗎?你回去。你倆給我回去,聽到沒有?
那麼寧浩導演的靈感來源於哪裏呢?他想要怎麼樣通過《無人區》這部電影來暴露人性的醜陋呢?這都是源於寧浩2004年在內蒙古大草原上拍攝《綠草地》這部影片時得來的靈感。當時劇組深入內蒙古大草原,投資方卻突然撤資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離開劇組了。資金接不上,又身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涼之地,這種情況讓寧浩產生了一種絕望的感覺——他覺得在文明社會裏掌握的技能在這裏一點兒都用不上。所以,在那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情況下,人原始的本能開始展露。而人原始的本能大多數是醜陋的,因為你為了生存,就必須進入一個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的世界。於是寧浩在那一瞬間,腦海裏便產生了拍攝《無人區》的想法。
影片為什麼叫《無人區》?無人,並非是說地處荒涼一個人也沒有,而是指沒有人類文明的地方。在這樣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人類現代文明的成果無法波及的地方,原始的醜陋開始茁壯成長。但在電影《無人區》最後,他留了一個光明的尾巴,就是徐崢把打火機扔到車上,引爆車,他和那個黑老大同歸於盡了。他講說人類之所以區別於野獸,在於人類會用火。
我怎麼都想不起來那個講故事的老師叫什麼了……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他,我說得沒錯,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人會用火。
其實這個寓意就在於:會用火之後人類開始走向文明,原始的東西並不美好,文明才是人類向往的。所以《無人區》其實暴露的就是真實的人性。寧浩在通過大量的這樣的東西,表現我們社會的真實,告訴大家真實就等於不完美,不完美在一定程度上就意味著醜陋。為什麼他的電影裏充滿著一種黑色色彩?是因為他想暴露這種真實的東西,就是髒、亂、差等這些一定是不完美的東西。當然,如果單單想把這些不完美的東西體現出來,僅僅是為了“暴露”,那麼拍紀錄片會是更好的選擇。但寧浩作為一個導演,他的“情懷”是要暴露這種不完美,但本質是希望我們這個社會完美,他暴露原始是想讓大家向往文明。所以他要通過電影的藝術手段去展示這種導演的情懷,那就必須通過演員的演繹,而不是原始態的一種白描——畢竟《無人區》不是紀錄片。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認識,寧浩以一個“鬼才導演”的獨特眼光,挑準了兩個紮實的合作夥伴來演繹。誰去負責體現更原始的東西,誰去負責體現現代文明的東西,誰去體現原始的純真,誰去體現現代文明的一些醜陋,這“光明”和“黑暗”是需要演員雙方互相滲透的。為此,他挑準了兩個人,第一個是黃渤。
黃渤就是代表那種都市的邊緣人、小青年,就是那種小哥們兒,什麼事情都做,感覺自己很聰明。我覺得在中國,不是一線城市,而是二三線城市有很多很多這樣的人。
黃渤現在是50億元票房的影帝了,而黃渤當年卻是歌手出身,也到各處走穴,甚至還有一段時間回家開工廠掙錢,結果都不盡如人意,於是他考到了電影學院的配音係,走上演戲的道路。可以說,黃渤的底層經曆是特別豐富的,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並不僅僅因為經曆。作為“草根演員”,他在演戲時具備一些無法被約束的東西,而相反,一些技巧很完善的演員卻容易不接地氣。黃渤恰恰是既受過學院派的訓練,又受過草根生活經曆的熏陶。
這樣就行了,你費那事幹嗎?
這麼好的箱子,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
黃渤對角色的演繹十分接地氣,但是又在規矩之中,這是他十分了不起的地方。而寧浩一開始看中他,是因為黃渤演的一個叫《生存之民工》的影片。黃渤出演一個民工,電影中有這樣一幕吸引了寧浩。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挺喜歡你的。
你喜歡我哪兒啊?
我覺得你哪裏都挺好的。
你怎麼喜歡我呀?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每次幹完活兒回去吧,我就躺在床上老睡不著覺,老尋思你。
寧浩看後,覺得黃渤十分會演戲,於是今後的戲基本上每一部他都要找黃渤來演。而黃渤恰恰把現代社會裏小市民的形象給演活了——也就是小市民裏的“屌絲”形象——貧窮不堪,素質也不高,但是骨子裏卻又十分善良。黃渤把這樣的一個處處碰壁、處處倒黴的人物形象演得活靈活現。同時為了反襯黃渤的形象,寧浩又找到了具有城市商務精英形象的徐崢。
我覺得徐崢代表的就是那個城市精英,那種很都市化的一個符號。因為早期我看徐崢演電視劇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是香港演員。
在寧浩的眼中,徐崢是一個十分洋氣的形象。如果寧浩的電影裏都是些土氣的東西,那麼他的電影風格和反差不會那麼明顯。正因為有了徐崢的加入,他與黃渤之間形成的這種氣場上的反差,成為寧浩電影最大的賣點。
狼吃肉,狗吃屎,優勝劣汰是生存法則。如果你跟我合作,這層往上統統都是你的。
我不是說兼並,我說的是合作。
寧浩將這兩個人找到了,而且把這兩個人用活了,這是寧浩電影最重要的票房保證。拿他2014年拍攝的《心花路放》這部影片來說,這部電影在一定程度上又超越了寧浩自己的東西。以往寧浩片子裏的髒亂和暴力,在這個片子中一如既往。而且徐崢和黃渤兩個角色,一路西行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典型。
我這下套不上我是你兒子。
女人都一樣,是不是有錢就可以玩,有錢就可以跟別人跑。
現在人們經常說治愈係電影,就是電影能夠讓人在受到創傷之後心靈獲得短暫的平靜和安寧。於是《心花路放》體現的東西又超越了原先《無人區》那種揭露醜陋的定位。這部影片在揭露醜陋的同時又向你展示了希望,展示了美好的東西。所以,影片結尾是徐崢和黃渤兩個人都找到了各自幸福的歸宿。
但是為什麼說這部電影不落俗套呢?又為什麼說寧浩超越了自己呢?就是當觀眾看這部電影的時候,都會理解成袁泉從這個地方出發,黃渤和徐崢從這邊出發,雙方的交叉點就是被老婆背叛、拋棄了的黃渤找到了幸福,最後可能在旅途當中遇到袁泉,兩個人以圓滿的結局將事情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