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作家劉震雲
說起劉震雲,可能有的讀者朋友對這個人並不是很了解,但是,若是說起電影《一九四二》、電視劇《手機》等熱播影視劇的話,我相信大家肯定不會陌生。《一九四二》這部電影就是根據劉震雲的作品《溫故一九四二》改編而成的;王誌文、陳道明演的電視劇《手機》,以及葛優、張國立演的電影版的《手機》,也是劉震雲的作品。
除了這些被改編成影視劇的作品外,劉震雲還寫過其他很有特色的作品。比如,講述家長裏短的《一地雞毛》。縱觀劉震雲的作品,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喜劇中帶著悲劇。就是說,當我們把他的作品當作喜劇樂樂嗬嗬地欣賞完後,會覺得裏邊透露出一股悲涼的味道。那麼,是什麼讓他把小人物刻畫得惟妙惟肖?又是什麼讓他在悲劇與喜劇中來去自如呢?這裏,我們就來講述草根作家劉震雲的故事。
有許多人都不知道劉震雲長什麼樣,可是當大家看過他的照片後,會有一種“咦,這個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的感覺。沒錯,如果大家看過1997年的賀歲片《甲方乙方》後,就會在裏麵找到劉震雲。劉震雲本身也參與了這個作品的編劇製作,而後還參加了演出。
當時,葛優、馮小剛、王朔幾個人在一塊兒探討角色,就請劉震雲一起來喝酒聊天。聊天的時候聊到這部電影裏有一個角色,是一個長得不醜也不俊,經常談戀愛卻談不成,然後天天嚷嚷著“哎呀,我活著沒意思了”的人。在電影裏頭,這個人總因失戀鬧自殺,把居委會大媽給急得一陣火大。然後他們商量著,請劉震雲出演這個“自殺男”。就這樣,劉震雲在《甲方乙方》這部電影裏頭出場了,所以看過這部電影的人看到劉震雲的照片後會覺得他眼熟。
不過,一開始定這事的時候,劉震雲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直說自己演不了。劉震雲說了,我是寫小說的,哪會演戲?那麼,最後怎麼才激將著讓他演了呢?原來導演馮小剛說了,說王朔一樣寫小說,但是人家王朔就在薑文的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裏出演了,而且還是演一個黑社會小頭目,在莫斯科餐廳裏邊被大夥抬著往上扔。既然王朔能演,你劉震雲怎麼就不能演?就這樣,劉震雲一琢磨,就答應試試,這才接了失戀男這個角色。這之後,劉震雲和馮小剛的合作就越來越緊密了。
20世紀80年代的時候,劉震雲寫了《一地雞毛》,受到業界廣泛好評,被認為是新寫實主義的代表作。王朔看完了以後也覺得這小說寫得真不錯,就推薦給馮小剛了。馮小剛一看這作品,也覺得寫得好,就說要拍電視劇。之所以要拍電視劇,是因為那個時候還沒時興拍電影。馮小剛在拍完《編輯部的故事》之後,又拍了《北京人在紐約》,緊接著就是《一地雞毛》。《一地雞毛》這部影片,主演是陳道明和徐帆,把中國家庭矛盾當中的一些東西展示得淋漓盡致,可以說是馮小剛早期難得的好作品。
劉震雲的作品中,除了《一地雞毛》被拍成電視劇,2012年上映的電影《一九四二》也是創作自20世紀80年代。1988年,劉震雲有個朋友計劃出一本書,專門介紹中國20世紀的災難,不僅是戰爭災難,也包括水旱、蝗災等天災。20世紀的中國幾乎隔不長時間就有災難降臨,可謂災難深重。於是,劉震雲的朋友就計劃出此書,叫《百年災難》。在出這本書的過程當中,由於劉震雲是河南人,他這朋友就問劉震雲是否知道河南在1942年的災荒中死了300多萬人這件事。劉震雲說自己沒聽說過這事。後來,劉震雲對此就上心了,去詳細地查找史料,然後發現1942年河南確實發生了災荒,死了300多萬人。劉震雲一看這數字就驚呆了,300多萬人啊!當時劉震雲就琢磨,如果僅僅是旱災,吃不上飯,能死這麼多人嗎?他猜測一定還有別的原因。接下來,劉震雲就開始收集材料,寫出了這本小說,名字叫作《溫故一九四二》。
寫成了以後,就拿給導演馮小剛看了。馮小剛看完之後很受感動,下定決心要把它拍成電影。但是,這本書當時拍成電影並不現實,為什麼呢?因為這個小說裏頭沒啥主人公,也沒有什麼情節,就大白話地講了300來萬人的故事,講他們沒活路之後人吃人的故事。這樣的話,拍出來的電影沒人樂意看。再有一個,這個題材很敏感,當時的電影審查不容易過。就這麼著,這件事就被撂下了。
到了2000年前後,馮小剛覺得這是塊心病,心想這個題材非拍不可,於是就把王朔、劉震雲都找來了,又找了北京電影學院的一些教授,讓大家坐在一起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拍。看了《溫故一九四二》這本小說後,大多數人還是認為拍不了。可是,就在大家一塊兒開研討會的過程中,馮小剛和劉震雲突然發現一個現象,那就是與會各位都拿著手機。經常探討探討著,一個人手機響了,“喂”一聲就站起來出去接電話去了。過了一會兒,另一個人手機又響了,明明輪到他發言,他卻說“對不起,等一下,接個電話”,然後就出去接電話去了。這電話一會兒一個來,這會就沒法開了。再說了,俗話說:“背人沒好事,好事不背人。”現在人的心思太難測了,每個人都有一些見不得人的隱私,而手機就是個炸彈,裏頭什麼玩意兒都有。於是,劉震雲就提了個建議:別研究《一九四二》了,拍個《手機》怎麼樣?因此,電影《手機》應運而生。
看過《手機》這部電影的人,都知道這部電影雖然表麵上是喜劇,主人公嚴守一總拿這事或那事開玩笑,但是,這部電影卻在骨子裏頭把人心的陰暗展露無遺,告訴廣大觀眾每個人都有不忠誠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些隱秘要瞞著別人。即使共同創造了一種所謂的假和諧,但內心世界裏的陰暗還都長久存在著,等於把人心扒得一覽無餘。所以,《手機》這部小說其實有著很深刻的故事背景。
說到《手機》的刻畫手法,首先就是把悲劇、正劇等東西刻畫得不堪一擊,又加入一點兒喜劇、幽默的因素,把人性給披露出來了。比如說電影裏頭的教授費墨,張嘴就說一大堆大道理,什麼“做人要厚道”“人生要怎樣怎樣”,還告訴嚴守一,要注意男女關係。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正是滿嘴大道理的費墨教授被他老婆翻出了褲兜裏跟某位女性開房的房卡。被發現後,教授費墨是這麼為自己開脫的:“房間我是開了,但是沒有上去,改在咖啡廳坐而論道。左思右想,我心頭一直在掙紮,還是怕麻煩。”大家看到大學教授都成這樣了,心裏肯定在想“這個社會風氣得成什麼樣子啊?”所以,我們才說,劉震雲寫的東西,看著他這裏頭的人物都挺正經的,卻把好多社會問題一錐子紮透了,把各種所謂道貌岸然的東西從人心底上一一擊碎。
劉震雲作品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寫實”。劉震雲非常願意把自己生活當中的事寫到書裏,把自己身邊的親人寫到書裏。比如說《手機》這部電影裏麵有個角色——主人公嚴守一的奶奶,在現實生活中,這就是劉震雲的姥姥。劉震雲的姥姥是一位挺能幹的老太太,當年有一件事情對劉震雲的影響特別大,影響了他一輩子。過去,劉震雲的家裏窮。他想騎自行車,可是那陣子自行車還沒有普及,也沒有什麼“三大件”,一輛自行車得30塊錢。現在的年輕朋友不明白,覺得30塊錢不是什麼事兒,可是,在那個時候,30塊錢可是巨款!當時的一毛錢能買五六斤青菜,大家換算一下,就知道這30塊錢不是小數。而且,那時誰要能騎個屬於自己的自行車,比現在開私家車還榮耀。
劉震雲那時沒錢,就央求他姥姥,可是他姥姥也沒錢,沒能借給他。不過,他姥姥對劉震雲說,該上班上班。然後暗暗想辦法。她用了一年的時間,撿破爛、劃拉點兒黃豆什麼的,硬生生攢出30塊錢給劉震雲。劉震雲的姥姥給他錢的時候,說了這麼一番話,對劉震雲影響頗深。他姥姥說:“不是我慣著你,而是你有這種要求了,如果不給你,你想要啥你都得不著,慢慢人就沒有信心了。一個人如果今天想買這個,明天想買那個,結果啥都買不起,時間一長,人不就萎靡不振了嗎?”他姥姥是從這個角度考慮的,不僅要疼外孫子,還得讓他有點兒自信心。所以,這個事影響了劉震雲一輩子。
有好多時候,劉震雲就是把這些寫到作品裏麵。
前麵說了,《一九四二》這個作品能不能拍成電影是馮小剛的一塊心病,其實這也是劉震雲的心病。劉震雲自己也覺得這部小說寫得有點兒亂,隻講了300多萬人最後都死了,沒有完整的故事。於是,他就想,能不能找到完整的故事呢?後來,在馮小剛的建議下,劉震雲和馮小剛一起,采用了一個最笨的方法來改編劇本。怎麼弄呢?就是重走當年路。當時,劉震雲配合著馮小剛,大概花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按照史書上記載的線索,沿著1942年災民逃荒的路,四方探訪,走了一遍。
就在尋找1942年大災荒的記憶之路上,劉震雲和馮小剛碰到一個老太太,而這個老太太恰好經曆過1942年的事情,於是就給他講了幾個故事。這幾個故事,最後基本上都在電影裏以不同的方式體現出來,成為這部電影震撼人心的幾幕劇。其中的一個故事就是“賣孩子”。老太太說當年家裏沒吃的,眼看著家裏人就要餓死了,家裏男人決定“舍小救大”,就是把孩子賣給人販子,換幾升小米,讓大人們先活下來。可是,一提到賣孩子,這男的同意了,老太太卻不幹了,說不能這樣做,把親骨肉賣了,得的糧食也沒法往下咽啊!老太太也是個烈脾氣,直接對自家男人說,要賣孩子也行,先拿鋤頭把孩子打死再賣。就是說,老太太寧可把孩子打死,也不能賣。就這樣,劉震雲把這段記錄了下來,這才有了電視裏頭“瞎鹿賣孩子”的經典片段。
再一個,《一九四二》這部電影裏邊還有一些片段是劉震雲自己家的真人真事。前麵講過了劉震雲姥姥的一件事,其實這不是他親姥姥。怎麼說呢?劉震雲他媽是他姥姥半道上撿回來的,跟電影裏演的一模一樣。在《一九四二》的結尾,張國立飾演的老財主在回家的路上看見個小女孩,親人死了在路邊哭,張國立心軟,就對小女孩說:“你管我叫聲爺爺,咱倆就算一家的吧!”就這麼著,張國立把小女孩領走了。這個其實就是劉震雲自己的生活——他媽就是他姥姥撿回來的。當時撿回來後也沒吃沒喝,孩子餓得直叫喚,劉震雲他姥姥就跟他媽講,實在餓的時候就舔他姥姥的手腕。為什麼呢?因為這手腕有時候會出汗,會分泌點鹽分出來,讓小孩子舔舔能解解餓。聽說,劉震雲他媽把他姥姥的手腕都舔露骨頭了。
劉震雲之所以能寫出很現實的小說,能把那個年代的饑餓和貧窮刻畫得入木三分,和劉震雲本身的生活、出身都密切相關。劉震雲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出身,老家在河南延津縣下麵的一個農村。當時,劉震雲家在農村裏麵是窮得叮當響。大家看電影《手機》裏頭,嚴守一的奶奶臨死前還想著那一缸黃豆,交代嚴守一,等她死後辦白事,把那一缸黃豆磨成豆腐,待客用,還能省點兒錢。大家不要覺得這是誇張,其實這在當時的農村是很普遍的事情。這些老人在生前就把身後事都想得明明白白的,說“死人不能麻煩活人”,目的就是節省一些錢。
由於劉震雲當時家裏的狀況不好,很窮,他身邊的一些親戚就跟他說:“你家這麼窮,在村裏你也娶不著媳婦呀!要娶也就娶那剛離婚的小寡婦。”劉震雲一聽,覺得自己怎麼這麼慘,而他也不想娶小寡婦,就問別人有什麼改變的方法。後來,在別人的建議下,劉震雲就去當兵了,在部隊裏待了幾年。劉震雲筆杆子不錯,於是就有人指點他,建議他回來考大學。當時1977年到1978年恢複高考了,劉震雲就這麼著回到老家,報名考大學,而且一下子考了個河南省狀元!由此看來,劉震雲當時的學習成績還是非常不錯的。
綜上來看劉震雲的創作經曆,其起點就體現了這種另類的幽默。比方說,劉震雲為什麼後來搞創作、考大學?因為他不想娶小寡婦,就得上進!這麼一看,這裏頭就有一股另類幽默的味道。而且,把劉震雲的作品歸納起來,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善於寫小人物。劉震雲筆下的這些小人物都沒什麼本事,但是他們都有一些自己的小理想、小願望。劉震雲就寫這些小人物在追逐自己的理想、願望的過程中處處碰壁的事情。雖然故事看起來是個悲劇,但是,在碰壁的過程裏麵還有濃厚的個人因素,所以就又成了個喜劇。
可是,當讀者把這些故事整個看完之後,把看起來是個性原因造成的喜劇和悲劇往大處一看,這些都是整個人生、人性當中一些很無奈的東西的體現。正是如此多鮮活的東西,非常有力地堆到一塊,才堆出來了《一九四二》。但是,對電影《一九四二》裏的東西,我們得承認,裏頭有的題材挺敏感,不容易把它完全展現。而且,這個片子整個節奏並不是那麼快,氣氛很壓抑,所以在賀歲檔上映的時候,它的票房才不那麼理想。
俠客金庸
一部文學作品出版之後,不可能百分之百的讀者都說這作品好,也許人家喜歡,也許人家不喜歡,對於同一文學作品見仁見智,是文學批評界非常常見的現象。但是,有時候我們對待一些文學批評,確實需要拿出一個平常心態。在十多年前,有一位著名的小說作者,就是大家夥都熟悉的、寫了無數優秀影視作品的王朔,他突然間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名字叫《我看金庸》。金庸大家都知道,是華人世界的武俠巨匠,上至學者教授,下到販夫走卒,沒有不喜歡他的作品的。那麼王朔在他這篇《我看金庸》的文章裏說金庸作品是“四大俗”之一,哪“四大俗”?四大天王、成龍的電影、瓊瑤的電視劇和金庸作品,王朔把金庸作品歸結為“四大俗”之一,說他的作品惡俗,很沒意思。我相信他這麼說,很多朋友會有意見了,因為金庸在華人世界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王朔同樣是華人世界裏邊影響力非常大的作家,他的話也是非常有分量的。為什麼王朔說金庸的書惡俗呢?金庸的書到底怎麼樣呢?
王朔說金庸作品是“四大俗”之一,他首先有一個根據——他說翻開金庸的書一看,我真佩服金庸,我就佩服他怎麼敢把別人的人物就拿過來。這是什麼意思?他說金庸抄襲。前不久有人在網上說郭敬明抄襲,那小說一比,就是成段成段往外拿,金庸也這麼幹嗎?沒有。你在金庸書裏絕對找不出,有哪一段是他整段搬別人的東西——他的東西都是原創的。那為什麼王朔說他抄襲呢?他主要是指人物、情節的設置上。王朔舉了個例子說,你還叫段譽幹嗎,你就叫賈寶玉不就完了嗎?他的意思是說《天龍八部》裏段譽這個人物設置是完全模仿賈寶玉的,這個確實有這個跡象。賈寶玉在大觀園裏邊人見人愛,跟史湘雲,跟薛寶釵,後來跟林黛玉,這個確實有點兒像段譽在《天龍八部》裏的形象,今天鍾離,明天木婉清,後來王語嫣。他就說這兩人看來很相似,就說段譽這人物是模仿人家賈寶玉寫的——當然沒模仿到底,因為賈寶玉不光異性戀,還有同性戀呢!秦鍾、蔣玉涵都跟賈寶玉挺好。那麼王朔說這個有沒有道理呢?你要單看人物對比,確實有點兒道理,確實是明顯能看出是照著賈寶玉模子寫的。
那麼如果按照這個思維來,在金庸書裏讀者能找出一堆模仿跡象,比如《笑傲江湖》裏的令狐衝。因為小師妹嶽靈珊移情別戀,跟福建來的林平之好上了,所以令狐衝很受傷,就違背了師門的規定,給弄到後山思過崖閉門思過去了,結果在思過崖偶然間發現,山洞裏頭有魔教十長老破五嶽劍派劍法的圖像,當時他心如死灰:五嶽劍派劍法這麼牛,都被人給破了!這時候巧遇華山派的前輩風清揚,風清揚傳他獨孤九劍,一下子令狐衝武功一日千裏,這個橋段有人就指出,這是模仿,甚至是抄襲。抄什麼呢?《基督山伯爵》。熟悉《基督山伯爵》的朋友都知道,《基督山伯爵》裏的男主角,因為犯了點兒事被關在監獄裏,在監獄裏碰到一個很博學的老人,這個老人教了他一身本事,他逃出監獄就發達了。有人說這故事情節不是完全照那搬的嗎?
還有人說,《射雕英雄傳》裏郭靖跟黃蓉到桃花島上一看,江南五怪死在桃花島上,種種跡象指明這是黃藥師殺的江南五怪——其實是西毒歐陽鋒和楊康幹的,這時候黃蓉也沒法解釋這事了,最後黃蓉假死——假裝被西毒歐陽鋒抓走了,死了,弄得郭靖很傷心,後來兩人再重逢,恩怨就化解了。有人說這也是抄的,抄哪兒的呢?《羅密歐與朱麗葉》,兩個年輕人不知道兩個家族有那麼大恩怨,好上了,最後沒辦法,結果朱麗葉假死,躲過這一關。
還有人說在人物性格上,《倚天屠龍記》裏那個金毛獅王謝遜遭遇的經曆,非常像著名作家傑克·倫敦寫的那個《海狼》裏的主人公的經曆。那麼你把這些串成串兒,好像是那麼回事,看來這金庸好多情節都是照世界名著抄的。是不是抄的,這個事見仁見智。
我個人認為不能把這理解成抄。這是在藝術創作過程當中常見的一種借鑒方式,就是我把你的情節大致借鑒過來,但是我和你之間在人物的背景、人物的性格、情節、地域文化、生活習慣等方麵完全都不是一回事兒,這種方法有人叫“高速創作”。搞編劇的朋友都知道這個,要想編一集電視劇或者一部電影的話,編劇可能從某個名著當中,把故事情節借下來,然後把它放到另一個環境當中重新創作,所有的場景都是新的。
如果說金庸在寫作時,直接把一個人寫成外國人,根據外國那些場景來描述,比方說,令狐衝被關進監獄了,碰到個老人怎麼怎麼的,甚至場景對白、情節推動都跟那節奏是一樣的,這叫抄襲。但是我們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比較一下,《基督山伯爵》的那種場景描寫和金庸在《笑傲江湖》裏的描寫完全不是一回事兒,而且這個獨孤九劍裏邊,帶有濃厚的中國哲學的味道——砍柴得有柴可砍,切肉得有肉可切,破招得有招可破,那麼我無招你如何破呢?這裏邊已經有中國哲學的味道了,和《基督山伯爵》基本挨不上,所以我們說這是在“高速創作”過程當中常用的方法。金庸當年在長城影業公司裏當過編劇,他應該對這種手法很熟悉。所以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是金庸借鑒世界名著,你要說抄襲的話,那恐怕絕大多數金庸迷是不能答應的——因為你可以看得見,兩者文字上沒有任何的關聯性,何談“抄襲”二字呢?那麼如此多的類似情節在金庸作品出現,其實我們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種借鑒,可以看作金庸對一些前輩致敬。
你比方說咱們看電影,周星馳在《功夫》裏那打扮,那是向李小龍致敬。在《西遊降魔篇》裏邊有好多場景,都是周星馳向以前的電影前輩致敬。所以,像這些東西,我們不能把它解釋成簡單的抄襲;另外,前輩作品觸發了現在創作者的靈感,也代表現在的創作者對文學前輩的一種敬意。當然,金庸的書裏頭,真正的價值,就是他即使是借鑒這些情節,也使這些情節插上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翅膀。甚至有一些中國傳統文化,被金庸活學活用到他的故事情節裏邊,使這個故事一下讓你感覺到有厚重的文化味道。這方麵,有人說金庸書裏頭有那麼多中國古代文化的東西,是不是也是抄的?這可理解為引經據典。
可以說很多金庸迷,就是因為看了金庸的小說,才對中國傳統文化有所了解。再隨便舉個例子,大夥兒都知道《射雕英雄傳》,這部作品影響特別大,你看這裏邊金庸在相當多的地方,用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東西。比方說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你以為這名字是隨便起的嗎?不是。它是中國一種五行方位文化,和陰陽結合——東方青龍甲乙木,南方朱雀丙丁火,西方白虎庚辛金,北方玄武壬癸水,中方麒麟戊己土——它是分這些方位布置的。東方青龍甲乙木,東屬木,而且在佛教裏講的,東方有藥師王菩薩,所以東邪叫“黃藥師”,這是有根據的;南方屬火,五行裏主升騰之相,所以在家為帝王,出家就是高僧,南帝;西邊,我們知道是歐陽鋒,在五行當中南火克西金,所以王重陽把先天功傳給了段皇爺,段皇爺會一陽指先天功,南火克西金,他就是老毒物歐陽鋒蛤蟆功的克星,所以這些都是按五行走的;包括北屬壬癸水,水是最卑下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那麼人裏頭最卑下的是啥——要飯的,所以,北丐洪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