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美夢就是被眼前這個孩子吵醒的。他並沒有取得任何方麵的同意,我或者我的家人就衝進了我的房間。他首先是拉住我的右腳,但我的右腳很快就抽回來,接著他的手摸到了我的屁股,我就醒了。我記得在夢裏是另外一個人在摸我的屁股。我剛睜開眼睛就聽到他說,高明哥,高明哥,你看。他舉著一個用來裝維生素之類藥丸的棕色瓶子,但是裏麵已經盛滿了液體。那些液體在我眼前隔著瓶壁搖晃。是什麼?我問。
我把它叫做“毒鼠強”!他興高采烈地說。然後我就跟著他走到了屋下那塊最潮濕的地方。那邊有一些被連根拔起叫不出名字的雜草,還有一些小蟲躺在地板上。亂七八糟的藥瓶堆了一地。
左邊的這些蟑螂是原料的一部分,右邊的蚱螞是實驗品,實驗是有效的,你看,他們都被毒死了。
但是還有幾隻蚱螞的腿在動。我敏銳地觀察到了這一點。
放心吧。你看看另外幾個,本來它們的腿也在動,現在已經不動啦。
那說明你這個藥對蚱螞確實是有效的,你做過老鼠的實驗嗎?
為什麼要做老鼠?
你不是叫它“毒鼠強”嗎?
那我的名字叫什麼?他倒反過來問我了。
抗熊。我回答。
可我抗得了熊麼?我真不該叫抗熊,我應該叫天才,或者神童,哈哈。
這家夥瘋了。我想。又生氣又好笑,但我不打算再搭理他,重新回到了屋裏。我媽正在廚房為我準備早飯,而我正在試圖追回我的美夢:到底是誰在摸我的屁股?
高明,我媽叫我。抗熊找你幹什麼?她端出一碗荷包蛋,我想裏麵至少有三個,至少一個是我的。我媽就會煎蛋,但這個手藝天下一絕。
讓我鑒定他新研製的“毒鼠強”。我說完這句話差點要把口裏的半個荷包蛋吐出來。好笑,而且有點惡心。那些正在抽動大腿的蚱螞,身體裏淌出的青色液體。當然還有更加討厭的原料蟑螂。他都從哪裏搞來這些的?
中午時分,我刻意地接近抗熊。他就站在院子裏,時刻需要別人的關注。但當我走近他,他就蹲了下來裝出一副孜孜不倦的樣子,額頭上裱著汗水,脖子也濕透了。十來個小瓶,折騰來折騰去,沒完沒了,但很認真。
我說,你幹這些做什麼?你想當一個科學家?
他回頭看著我,咧嘴一笑,不,你先看我發明了些什麼東西再說吧。
“毒鼠強”下麵會是什麼?我問。
當然會更厲害,不單單是讓那些蚱螞丟命。
對,你應該發明真正的毒鼠強,那才有用。到處都是老鼠,咬壞了我的皮鞋。
老鼠不是最可惡的。我可沒打算造福人類。我做藥肯定不是懲奸除惡。他堅定地說。
我微笑,這孩子真是歹毒。我說,當然,毒蛇、野豬的危害更大些。造福人類,懲奸除惡?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大科學家愛因斯坦或者大俠?
此時抗熊以命令的口吻讓我觀看他嶄新的作品。但是還不知道是否有效,高明哥,你覺得什麼東西當試驗品比較好?
又是一瓶滿滿的混濁液體,這一次我看到了血紅的顏色。你是用什麼血做的?
當然不是血,血一到水裏就結塊了。是生鏽的釘子。
那可能不管用。
哈哈,當然不僅僅是釘子,還有更多的神秘配方。比如……他猶豫了一下,正在考慮要不要把神秘配方公布於眾。比如,死蒼蠅。他還是說了出來,但是真假難辨。死蒼蠅,要那種頭很大,發綠的死蒼蠅,不能是剛剛死的,死了以後要放上半個多月。他捧起一個瓶子給我看,裏麵的蒼蠅都死了很久了。
那些蒼蠅被擠在瓶壁上,你已經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頭哪些是腳,每一個部分都已經發綠。但從那些殘缺的身塊來看,個體都非常龐大。我說,哪兒來那麼多大頭蒼蠅?
這多簡單,糞便上的蒼蠅都是這種,它們嗡嗡嗡地停在那裏,一拍子下去準有兩三個,然後我就從豬糞便堆裏把它們撿起來裝進瓶子,但我還會幫它們清洗身子,不然它們就太臭了,而且我需要純粹的原料,假如沾染了大便,那會影響到產品的效用。
好小子,看來他正打算把這種古怪的行為當作他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