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是被外麵竹林黑玄一狼嚎打斷。
他隻覺得心理滿得、驚喜得是要炸開,那個世界太大太強,也太美。眼裏滿滿是向往,看向顧女子的眼裏發亮。惹得他阿娘嬌笑伸手碰上他的眼角,“曰古有星宿萬千,天道運轉生無數大能,與人、妖、魔三族。人之初性本善,魔則性惡。後人亦有貪圖便利修魔之人,是非正道終不得善果。魔則渡劫太難,因而弱者多而強者更少,但能成為強者之人,無一不是大能。妖有惡有善,憑心而論。”
“修真分築基、開光、融合、心動、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洞虛、大乘、渡劫。那之上,便更是仙人了,非我等可窺看。”
“鏽源這名也不知何起,自古流傳下來,便稱這方大世界為鏽源。這世界也有無數小世界……天下太大太大。於中心是乃一眾修仙門派聚集之處,所有的仙門都落於此處,因此對於好苗子會引起不少門派爭搶。沒有太突出的也會被找到適合自己的門派。西方是佛門的小世界,不過無人尋得其路……說是西方以己身正壓魔族之處。魔門倒是四處散漫。南方為妖族聚集地,極北之地無人探尋,那裏是眾苦修者,切莫輕易去那裏,都是些絕世天才啊。”酒煮好香氣伴著竹味醉人,顧女子輕抿了一口,又捏著小碗放在顧刀手裏,“東方是乃皇族一地。小刀,阿娘說了這麼多,更想告訴你這條路太苦。”
往日黛眉彎彎,此刻如彎刀鋒利。
“這大道三千,你願意走嗎?”
“我走。”
“就算風吹雨打?”她眼盛滿了憐惜,酒盞好像她心裏的淚水和不舍,酒液微微晃動,“就算看盡人間險惡,知曉人心比鬼神可怖?甚至眾叛親離、舉目無親、日後犯下錯誤被所有人排斥厭惡?許是你日後道侶、妻子都怨你?你阿娘也恨你?”
說到此刻話已然過重了,她看得到顧刀眼裏聽得她說這世間險惡,甚至於自己都會恨他之時的恐懼和害怕。顧女子以為他會像以往犯錯一樣童音糯糯喚著她阿娘,扯著衣角眼裏含淚,亦或者捧來東西討好她。
顧刀眼裏滿是對她的孺慕,但細細看進去,好像哪裏又更不一樣了。他說,“我……走。”
簡直是要絞碎了閨中手帕,連帶著絞碎了她的心。
“阿娘,你,你別哭。”
她看著那絲絹,那可以說得上是一仙器了,是她遊曆時尋來,後一針一線把所見所聞繡上,可成世界之奇景。她很是喜愛和寶貝,但此刻,這寶貝把她放在心尖上的孩子推了出去。
“**,一遇風雲便化龍。”顧女子看著顧刀那彎彎眉眼終是忍不住落淚的,抱著顧刀,“我阿娘,也就是你姥姥,在我幼時老愛給我講故事。講這天上星星,那時候真是最亮的東西了。”但阿娘覺得,說星星燦爛的人沒見過你的眼。
那是一把刀的光。
早上顧刀又按往常一樣的時間起床洗漱,把布條一下一下纏好在手上,抬著那柴刀要出門伐木。黑玄跟在他身邊叼著一隻半死不活的兔子,便讓他撥皮挖去內髒,洗去血腥後靠作食物。黑玄又去吃別的血食。他舔著嘴唇調火,油脂滴落滋滋作響。
“黑玄。”
他一邊翻轉著兔肉,火光舔著他的臉,也燒出點火紅。黑狼撕咬著獵物抽空不解向他看來,灑了些許鹽粒又換一邊,“黑玄,你知道嗎,這個世界特別大。”
昨夜裏的激動和新世界的打開對八歲的他來說,世界還太大,像是不知道怎麼言語,他鬆開手比劃了下,“特別大。有好多高山、大湖大海、成片的森林、屹立深淵的懸崖……繁華的宮殿和街道。我看著那裏的店有好多刀,還有各種各樣的吃食。”
“但是,阿娘好像不是特別高興我要去那裏啊,修仙變得強大有什麼不對嗎?我可以碰更好的刀,學更多的刀法,你也可以吃好多好吃的,給你買很多兔子。”他抬起腳踢了踢蹭過來的黑玄,“滿身血,阿娘也能換上漂亮的新衣。我覺得那些女子都沒有阿娘好看。”
黑玄委屈地嗷嗚一聲,又透著對外麵世界的好奇。此刻的少年一片赤子之心,滿是對世界美好的向往,抱著柴刀窩在樹林裏烤肉,偷來浮生半日閑。顧刀還穿著一身素色布衣,僅靠野食果腹,但心裏滿是飽足和安寧,燒著火和黑狼靠在一起驅去這清晨冷霧,亮邊的天色抹去星海燦爛。
他不過初識仙途,外麵的世界太大,財富之下蒙得無數人心舉刀相向,權勢、珍寶也可令夥伴、家人與伴侶離心。多少天之驕子轉瞬湮滅或被碾壓,哪裏又像這小小村落裏的顧刀一樣,想的全是兔子、衣服、吃食,和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