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劈和拔在目前的基礎上很難再有進一步,若要再修,便是內勁的配合、修得刀“勢”,那更像是一種踏入仙途上的道的感悟,隻要稍微沾得一點邊角,便是踏入不得修仙之途,在凡間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但他基本功是不敢丟的,除了每日上山伐木兩個時辰,還要有更多的時間練習別的動作。柴山上也是個清淨練習的好地方,隻是這樣回到村落裏和同齡人一起的時間便少了。
黑玄也完全長成了,他開始不留在顧刀身邊,跑出去找了母狼。即便它再通人性也始終是頭狼,後來又過了一兩年來和他道別,就帶著它的母狼和小崽子離開了這裏。想到此,顧刀心裏總是澀的,分離對他而言還太過遙遠,他也知道這是自然規律,改變不得的。無奈看著這個曾經的兄弟遠去,他難得去獵了好幾條魚跟著秦小阿爹獵了頭鹿。
算給黑玄送別。
少年人心裏也多了惆悵,他晚上坐在竹屋裏隨顧女子煮著竹酒,心裏也想嚐嚐,看那杯中之物是否真和大人們說的那麼好,能忘掉憂愁。白日裏他對黑玄說珍重,也對自己說珍重。他時而去討一點酒嚐在嘴裏,辣得他有一團火從心裏燒到身上,又疼又爽,忍不住偷偷嚐了第二口。顧刀是不敢讓阿娘知道的,每回醉了就抬著他的柴刀上山砍柴,把心裏的怨氣都花到實處上。
人心有怒、恨等爆裂的情緒,下意識使出的總是向前,無論是推人還是提刀。倒不料突就是這麼給他摸到了門路,這一招巧勁與爆發很重要,如何能在最短的距離裏使力,還牽扯到送刀。就像幾年前那青衣男孩那一劍,送刀的力很重要,這是如果有人以蠻力想敵就是硬碰硬,並且劈下來順力更大。所以手腕提上去的力道很重要。
他紮著馬步,風起了樹葉嘩嘩作響,纏在了他的身上。顧刀正看著刀凝神,忽而有什麼在腦海裏炸開,他猛地突出去,過於強大的力道逼得他幾乎要鬆開柴刀。死咬著牙不願鬆手,手腕是偏了位,隨著那一刀前撞到了一顆樹上!
原來是那柴刀並不鋒利的刀尖刺中了一片樹葉的中心葉脈,釘在了那樹幹上!
冷汗從顧刀額頭滲出,落在他發幹的唇上,呼呼喘了口氣鬆開了柴刀。那刀分明隻插入樹幹一個刀尖,又穩得不掉。手腕上的布條繃得很緊,是腫脹了。他左手一下扭著手腕上了回去,跌坐在了枯葉堆裏。
“這就是突?”
顧刀看著自己的雙手,灰色布條多次清洗也褪了色邊角發黃。心裏因為黑玄離去苦惱和煩悶隨著這一刀盡數散去。
唰唰唰——
“誰?!”
但是不覺之間,他已然不在那柴山外圍!周圍是那種極難伐的樹木並且高大,他柴刀釘著的樹木亦是最高大一顆。當他抬起頭看向那顆樹竟像是高入雲端,枝葉繁盛地從上麵向四周伸開成傘形,無數的小樹在它樹葉間投下來的光彩中生長,這是樹的世界——
顧刀矮小的身形想要看清楚這個地方,他的頭向上不斷想要窺視那個世界,視線上爬甚至向後摔到。仰著的小臉上眼睛裏全印滿了這些參天樹木,就像這個世界有東西彙聚在一起,肉眼可見。最後在一枝枝幹上形成了一張臉,是有一種莫名的氣力壓下,湊到了他的麵前來。
“少年人——”
少——年——人——
蒼老沙啞的聲音從那張臉上的嘴裏傳出,無形的壓力震得顧刀無法動彈!他眼裏也有對這裏的驚恐,也有茫然。蒼老聲音一出從這森林裏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稚嫩、嬌柔、中氣十足或者尖著嗓子。樹木的枝葉都在無聲之間變動,葉脈枝幹全部朝向中間這顆老樹,帶著種鋒利的氣息。
樹葉本是柔嫩、輕薄,此刻也可傷人!顧刀不斷倒抽著涼氣看著麵前蒼老的巨臉,風一吹過,整片林子的一草一木都作響。一顆種子在泥土深處發芽,老樹枝葉散開露出一片幾乎刺傷人眼的光芒,直直射在顧刀周圍,一陣地劇烈的響動顧刀慌忙掙紮起來想要爬出這片塌陷的土地,無數枝芽從裂開的泥土裏穿破層層阻礙突破而出!短短時間內一顆樹木就完成了發芽、抽枝和生長,圍繞著他形成了一塊枝葉平台,把他升高像捧在了老樹麵前,拉近了距離。
顧刀踉蹌著扶腳下這棵樹的枝幹站起,樹葉繞在他的腳邊。老樹那張臉近在眼前,一道道紋路年輪盤旋,像用刀深深刻出來的。鬼斧神工。
他忍不住抬手去觸碰那張臉,去摸那上麵的紋路。老樹並未阻止,麵上無表情看不出情緒,他用手描繪著那些輪廓,像是感受到了深深刀意。一時間森林裏的每一片葉都成了一把刀!萬刀齊鳴,無數欣喜,無數懷念,無數憂愁。
“刀……”
還帶著稚嫩的童音響起。
“刀——”
因為激動有了些許沙啞。
“刀!”
顧刀猛地抬頭眼中被欣喜占據,他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又有多少危險。他相信隻要有刀,再險也不能丟下手上刀,有刀就有活路。此刻被顧女子說成重刀胚時一樣穩重的顧刀,像一把終於洗去鏽跡和塵埃出鞘的名刀!鋒芒可與雙刃的劍那寒利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