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聖教序(1 / 3)

本文提示

本文分為四個部分:《懷仁集王書聖教序》的由來。簡述了集字事件的始末。因為本文是為國際書學研討會寫的,所以這部分是向國際友人介紹的;該作品的“貢獻”。概述了它的開創性集字工藝以及由此而引發的集王字曆史風潮,並在編排過程中解決了某些審美問題;該文的“曆史功績”。敘述了在保存王羲之的真跡、建立對其他王字的鑒證標準,培育了諸代書法家,開創了一代秀麗、流暢的藝術典範等方麵的功績;對作品《集王書聖教序》的曆史評價,從肯定和否定兩方麵闡述,並以“肯定”為絕大多數書家讚許而定尊。

王羲之,一顆永遠不落的明星,照耀著燦爛的中國書壇,他的藝術光輝,沐浴著一代又一代的中國書法藝術家,從而把我國的書藝從一個高峰推向另一個高峰。

王羲之藝術創作的範圍甚為廣闊,被書法界所尊崇的《蘭亭序》,其重要意義首先是在文學領域。在玄學思潮影響之下的東晉,詩歌成為玄學的奴婢,而在散文方麵,除稍後的陶淵明的作品外,《蘭亭序》是當時一篇難得的佳作,它不像那種充滿哲學語言的東晉“玄言詩”,而是“言語文字平易清雋,既無深奧之疾,亦無枯槁之病”的抒情作品,筆調瀟灑,著眼高遠,其風格正是王羲之書法風格的絕妙寫照。王羲之一生的經曆證明,他不在乎世俗的榮辱得失,而是一個追求精神升華的人。這種審美觀念在文學上和書法上的體現就是《蘭亭序》的文風和《蘭亭序》及其代表作的書風。

在現存眾多的王羲之書法作品中,有一些是假冒作品,而像《喪亂帖》、《初月帖》、《孔侍中帖》、《快雪時晴帖》、《姨母帖》、《寒切帖》等優秀作品隻是一部分,其代表作品除《蘭亭》外,就是《懷仁集王書聖教序》。《蘭亭序》的研究,世人論述甚多,其現有版本據《蘭亭全編》統計不下三十餘種,但均為臨摹作品。這些作品雖然“各自摻雜自家習氣”,“於王右軍本來麵目不無增損”,但其筆法、結字、章法及其藝術風格基本一致。綜觀其成,可以基本反映王羲之的審美觀和藝術特征。它被前賢頌之曰“天下第一行書”是當之無愧的。

與《蘭亭序》聯袂的《唐懷仁集王書聖教序》是王羲之的另一部重要書法作品。雖然兩部作品合璧傳世,但其曆史與現狀完全不同。《集王書聖教序》的字不是臨作,而是根據當時王羲之的真跡“集”起來、並借以碑刻保存下來的,中間不存在“轉手”的問題。在彙集和雕刻的過程中,對真跡某些部分可能有所損傷,但字的主要部分,特別是主要特征和風貌還是存真的,劉熙載評道:“唐懷仁集《聖教序》,古雅有淵致……今遺帖之是非難辨,轉以此證遺帖可矣。”《集王書聖教序》的重要價值正在於此。

本文分為四個部分論述:《唐懷仁集王書聖教序》的由來;懷仁法師對《集王書聖教序》的貢獻;《集王書聖教序》的曆史功績;《集王書聖教序》的曆史評價。

《唐懷仁集王書聖教序》的由來

鑒於這次學術會議的國際性,有必要把《集王書聖教序》的由來向國際書友作出簡要介紹(英文摘譯附後)。《聖教序》是《弘福寺沙門懷仁集晉右將軍王羲之書大唐三藏聖教序》的縮寫。現在中國書法界所遵奉的《聖教序》帖主要有三個版本,分別從三個碑刻上拓下來的,這就是,公元648年禇遂良寫的楷書《雁塔聖教序》,653年立,原碑現存西安大雁塔之下;另一個也是褚遂良寫的楷書《同州聖教序》,該碑原存陝西大荔(同州),現存西安碑林博物館;此碑是褚遂良因反對高宗立武則天為皇後而被貶至同州後書寫的,663年立,亦即在《雁塔聖教序》之後;第三個即是《弘福寺沙門懷仁集晉右將軍王羲之書大唐三藏聖教序》,行書碑刻,672年立,該碑原存長安弘福寺,現存西安碑林博物館。除此三個碑刻外,尚有王行滿等人書寫刻碑的《聖教序》,均不足稱。

《聖教序》是唐太宗、唐高宗為玄奘的梵文佛經的中文譯集寫的序文,並由於誌寧、來濟、許敬宗、薛元超、李義府等人對文章潤色。一代君王何以為一佛經譯集洋洋灑灑地寫下近兩千字的序文呢?除過李世民的治國方略需要佛教思想支持外,玄奘的作為及其功績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玄奘,隋文帝仁壽二年(602)生於河南陳留(今河南偃師市緱氏鎮)。十三歲出家,二十五歲(627)發現佛典及其釋文多有訛誤,次年即上表要求赴印度取經考察,因國事未平,有安全之憂,未獲太宗批準。貞觀三年(629)八月(作者注:在玄奘645年給太宗上的“表”上寫作四月)私自隨賈離長安西遊,曆經秦州(今天水),涼州(今武威)、瓜州(今安西)、伊吾國(今哈密)、高昌國(今吐魯番南)、阿耆尼國(今焉耆)、屈支國(今庫車)、姑墨國(今阿克蘇),然後,西北行翻淩山(蔥嶺北部騰格裏山穆蘇爾嶺),過熱海,抵達碎葉城(今哈薩克斯坦與吉爾吉斯斯坦邊界的托克馬克,距其東北的阿拉木圖150公裏)。然後南下,穿過塔吉克斯坦、經阿富汗東北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及拉瓦爾品第地區、克什米爾,入那仆底國(今印度與巴基斯坦邊界處的羅茲布爾)。貞觀五年(631)十月入佛學最高學府那爛陀寺(在今巴特那市東90公裏的巴臘貢)從師戒賢法師,進修五年。貞觀十年(636)玄奘經孟加拉國西部沿印度半島東部南遊,至半島最南端,欲渡海去獅子國(今斯裏蘭卡),因其國內亂未遂,乃沿印度半島西部北上,遊西印度,到巴基斯坦的卡拉奇,然後北上穿巴基斯坦全境進入克什米爾查謨地區,再折向東南返回那爛陀寺。沿途亦求學亦講經。經過在印度十年的走訪、學習的玄奘,此時已成為名蜚印度的佛學大師。

貞觀十五年(641)臘月,由稱霸五印度的戒日王主持,在曲女城(今恒河西岸的卡腦季)與小乘派、婆羅門教及尼乾外道等舉行了大辯論。與會者有印度18國的萬餘位名僧學者。結果玄奘以高論稱尊,引起全印各界之轟動。在婉言謝絕留居印度主持佛事後,於貞觀十六年(642)玄奘攜帶大量佛經從那爛陀寺出發回國,途經印度北部,巴基斯坦西北,進入阿富汗加茲尼地區,向北越過喀布爾河,折向東北,至瓦罕地區,越過瓦罕河進入塔吉克斯坦,在帕米爾地區經過明鐵蓋山口,翻過蔥嶺(喀喇昆侖山北端)進入新疆塔什庫爾幹縣,經英吉沙、疏勒、喀什、折向東南至於闐國(今和田)。在於闐,玄奘向唐朝上表請求接應。貞觀十八年(644)接旨啟返,經且末、若羌、樓蘭以南地區、安西於貞觀十九年(645)正月二十四日回到長安。

其時,唐太宗正在洛陽準備東征,敕令在長安主持朝政的房玄齡予以迎接。正月二十四日玄奘到長安,二十五日入城,房將他迎入長安朱雀大街都亭驛。從迎的人如山似海、如雲如流、眾數十萬。應市民要求,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在朱雀大街將奉回的佛經657部,部分佛像七尊,部分如來舍利五十粒以及花子等物展示。二十八日,遂將玄奘迎入弘福寺。二月初玄奘到洛陽,六日太宗在儀鸞殿召見玄奘。禮儀甚隆。談話之間,太宗感到玄奘知識淵博、雄才大略、為人寬厚,談吐典雅,是位難得的治國之才,遂要他還俗,參與朝政,玄奘答曰,我自幼信奉佛教,習研禪宗,沒有學習孔孟之教,如果聖上要我參政,無異於舟行於陸,我願終生習佛,以報聖恩。太宗未加可否,隻是要求他把西遊經曆寫出來,以留後世,但對玄奘要求到少林寺譯經的事未予允許。

貞觀二十年(646)三月七日,太宗東征凱旋回朝。七月,玄奘已譯完五部57卷經文。特向太宗上表,概述譯經情況,並告奉敕所寫的《大唐西域記》十二卷,已經完成,最後請太宗為經文譯集寫個“序”。太宗說自己“學淺識拙”,又不懂教義,“難以為題記”。玄奘再次上表曰“聖教玄遠,非聖藻何以序其源?故乃冒犯威嚴,敢希題目”,頗有強求之意。太宗感到,自南北朝以降,連年征戰,民不聊生,貞觀以後,雖較為安定,但仍需避免戰禍,對庶民亦應施以仁政。佛教教義平和,主張凡事忍讓,此正和其意;再者“玄奘法師者,幼懷貞敏,早悟三空之心,超六塵而迥出,隻千古而無對”,“乘危遠邁,扙策孤征”,曆經艱辛,取回佛經,“譯布中夏,宣揚勝業”,對玄奘西遊之舉,甚加讚許,所以答應為序。雖然答應,但由於國事繁忙,一直沒有動筆。貞觀二十二年(648)六月,太宗在玉華宮(位今陝西銅川市北)召見玄奘,八月四日,序文完成,禦筆書寫,題曰《大唐三藏聖教序》,玄奘上表謝恩,太宗亦寫回信。太子李治在六月已讀完了玄奘的譯文,八月又讀了太宗的“序”,就寫了一篇《述聖記》,玄奘亦上書致謝,太子於八月三日回信自歉。

貞觀晚年,主持弘福寺佛事的是園定法師。從玄奘提出請太宗為譯文作序,到序文的最後完成,其全部過程他是知道的。當時社會上除佛教外,尚有道教、儒教、景教、祆教(拜火教)等流行,尤以道教為盛,所以園定法師深感序文意義之重大,於是就和京城眾僧商議,為了感謝聖恩,弘揚聖教,實際上也是為了加強佛教在宗教界的地位,決定把太宗的“序”、太子的“記”和兩封複信用王羲之的字鐫於碑石,珍藏於弘福寺。此事得到了太宗的極大讚許和熱情支持,釋界立即組成四十餘人的班子,委托素有書法聲譽的弘福寺沙門、右軍裔孫懷仁負責。集字之舉,自此展開。

懷仁法師對《集王書聖教序》的貢獻

王羲之書法藝術的特征,世人論述甚多,但《集王書聖教序》中的王字,是從王書的許多真跡作品中收集下來的,所以就具有真實性、綜合性的特征,從不同方位反映著王羲之的藝術風貌。如果說《蘭亭序》具有流潤豐妍的美,那麼“聖教序”則更多體現出王字矯健的美,遒、挺、矯、勁,但不是剛,它不像“玄秘塔”那樣劍拔弩張,也不似漢隸之敦厚、樸實,這個特點可以從對比“水”、“仰”、“右”等字中得出結論。

“集王書聖教序”碑之欲成立,應做四個方麵的工作:文、字、編、刻。“文”已由當朝二聖寫就,“字”亦由王右軍在三百年前完成,所以懷仁的任務是“編”。

采集王字是“編”前的基礎工作。懷仁受命之後,首先收集王羲之的真跡。宮藏王書既精又全,是懷仁的首選目標。太宗敕批借用。早在貞觀十三年(639),經起居郎禇遂良和校書郎王知敬奉敕對王書鑒定整理、典儀王行真裝幀的內宮秘藏王羲之真跡共有128卷,總計2290幅。這是集王字的主要資料來源。此外,敕令在民間征集宮卷中所沒有的少數字,也有個別字采用拚接、拆借甚或懷仁自書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