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看著雷明華:“反正我就知道我挺愛你的。”
雷明華的眼淚順著臉頰淌到枕頭上,說:“我知道,我也愛你。我總說我恨電台的工作,可真讓我離開它,我又受不了。就像你恨電腦,可你哪天不摸它,你就會睡不著覺一樣。我就是不明白,看起來我們倆有愛情有事業,可為什麼心裏總是空蕩蕩的,一點實在的感覺都沒有呢?”
常遠和衣躺下,隔著被子摟著雷明華:“幸好我還有你在身邊。”
雷明華喃喃地說:“有什麼用呢?我在你身邊,你還是一樣會煩躁,會焦慮。我們在一起住了兩年,對彼此都太熟悉了。就是你不說,我心裏也清楚,因為我自己也是這樣。”
常遠有些茫然地看著天花板,沉默了一會兒,說:“真的,我們怎麼會這樣呢?”
雷明華說:“剛才你撫摸我的身體,我知道你沒有產生欲望,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因為我也完全沒有感覺。你看,我們還這麼年輕,可是連性的需要都淡漠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常遠抬手摸摸雷明華的頭,說:“你這小腦瓜裏總是有這麼多問題,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雷明華象是在自言自語:“你回答不了的,你跟我一樣不知所措。”
雷明華的眼淚已經不流了,她的情緒也漸漸恢複平靜,是有些黯然的平靜。她轉過身,和長遠麵對麵,近距離地看著常遠的眼睛說:“昨晚上做節目的時候,有個男人打電話進來,給我講了一個故事,真不知是不是編出來的。”
常遠說:“反正今天我也遲到了,索性不去了。咱倆聊聊吧。這陣子咱倆每天在一起待不了幾個小時,你下班回來就淩晨三四點了,早上八點鍾我還得上班,等下班回來你又走了。我都快忘記你長什麼樣兒了。”
雷明華歎口氣,說:“那你把衣服脫了,躺到被窩裏慢慢聊吧,外麵怪冷的。”
常遠一聲不吭地又把剛穿好的衣服脫了,裸著身子鑽進被窩,緊緊地把雷明華抱在懷裏。雷明華仰起頭,臉貼著常遠的臉,兩人溫情地互相摩擦著對方。
常遠低聲說:“跟我說說你昨晚上聽的故事吧。”
雷明華說:“那時候節目快完了,有個男人打進電話,說一口普通話,聲音挺好聽的,說話那語氣一聽就是受過教育的。他說兩年前他有一個女朋友,兩人很相愛,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他女朋友是名醫生,就在他們已經準備過一陣子就要結婚的時候,女朋友被調到外地一個醫院去進修,走的時候說最多三個月就回來。這三個月裏他們每天都會上網,通過發電子郵件來聯係,因為女朋友說醫院管理很嚴,打電話不太方便。三個月後女朋友沒回來,突然郵件也不發了,這個男人很著急,發了無數個電子郵件找她,卻始終沒有回音。這時候男人才發現,他居然不知道女朋友去進修的醫院是什麼醫院,地址在哪裏,電話號碼是多少。他們之間所有的聯係就是一個看不見的互聯網,當網上的聯係中斷以後,一切都成了空的,就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兩年裏他一直沒有找到他的女朋友,事實上後來他自己也死心了,認為一定是女朋友早就想和他分手,隻是找了一個不那麼直接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可就在前兩個星期,有一天晚上回家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以前的女朋友就站在他家樓下,人很瘦,看起來非常憔悴,一見到他就哭了。那天晚上他們在他家裏談了很長時間,他一直問女朋友這兩年裏發生了什麼事兒,女朋友哭了很久,最後告訴男人,說自己去醫院進修的時候,因為護理一個艾滋病人自己也傳染上了艾滋病。男人當時就傻了,後來他想起來,艾滋病的傳染途徑很特殊,醫生護理病人是不會傳染的。可他沒有再追問女朋友具體的細節,他發現自己實在是太愛她了,寧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雷明華說到這兒,看常遠一直沒出聲,就問:“你睡著了?”
常遠說:“沒有,我一直聽著呢,這事兒挺奇怪的。”
雷明華說:“還有更奇怪的呢。這個男人和我講到這兒時,節目時間已經到了,這是這兩年裏,我頭一次想把聽眾的故事聽完,正好他好像也還想接著說下去,我就讓他別斷線,等我把節目處理完了,又接著聽他的電話。”
常遠說:“怪不得今天你那麼晚才回來。”
雷明華點點頭說:“就是因為聽他的故事,完了以後,心裏又想了很多事兒,所以回來晚了。你別打岔,聽我接著講。那天他們談過話之後,女的就哭著走了,男人都忘了送她,隻是在自己家裏呆呆地坐了一夜。到了早晨男人決定,不管這個女朋友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他還是要和她在一起,因為他們分開的這兩年裏,男人雖然嚐試過要忘記她,也曾和其他女人來往過,卻始終做不到真正忘記她。這樣,男人又去找了他的女朋友,告訴了她自己的決定。女朋友堅決不同意,說自己得的病是不治之症,而且傳染,不能過性生活。可男人鐵了心,說如果女朋友這次再離開他,他就要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