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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遠知道雷明華那天還會接著去找那個叫孟知非的人。對這件事兒,常遠心裏其實覺得有點兒好笑,看到雷明華那麼認真地追查著孟知非的下落,他很想勸雷明華不必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但常遠也知道雷明華的脾氣,除非雷明華自己死了這份心,否則勸也是沒用的。從小沒有爹媽管的孩子,通常會有這種性格。

所以常遠隻能等著雷明華自己回到這個家來。

可現在幾天過去了,雷明華像一個泡沫一樣從常遠生活中消失了。常遠打過無數次她的手機,始終是關機狀態。打電話到電台,電台的人語氣不怎麼友好地說她早被辭掉了。然後常遠就不知道該怎麼找到雷明華了。雷明華從來不跟她父母聯係,常遠也根本都不知道她父母的聯係方式。而常遠自從認識雷明華以後,又從來都沒見她跟什麼朋友來往過。

家裏雷明華的東西都還在,一樣東西都沒少,說明雷明華並不是決定要跟常遠分開。如果分開,最起碼她會拿走簡單的衣物,以及爺爺奶奶送給她的一個布娃娃,那個破爛不堪的布娃娃是雷明華連出差幾天都要帶上的珍貴財產,除非她死了,否則是不會主動丟棄的。

常遠真的想象不出雷明華會去了哪裏。也許他應該登一個尋人啟事找找雷明華,她會不會突然在外麵迷路了?就像以前喝醉酒的那兩次,在外麵一醉就是兩天,直到酒醒以後才能找回家來?

或者,常遠應該報告派出所,說懷疑雷明華被人綁架了。那個孟知非不是突然失蹤了嗎?他的失蹤是不是一個陷阱,以此來故意引誘雷明華自投羅網呢?雷明華雖然不算太年輕了,但還是很漂亮,有女人魅力,如果被人騙走賣掉,說不定還可以賣一個不錯的價錢呢。

常遠覺得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無意識地在電腦屏幕上用畫筆畫著一些線條,那些線條都是鮮紅色的,開始很紊亂,但漸漸地就出現形狀了,成為一朵很美的玫瑰。常遠完全是憑著下意識在畫著,眼睛裏什麼也看不到。

忽然間,常遠聽到人們壓低的說話聲,嘀嘀咕咕地,不知又在議論什麼人、什麼事了。常遠從來不喜歡和那些同事閑聊,覺得他們都是公司的走狗,隻知道賺錢,不知道其它。要說聊天,公司裏唯一的對象就是洪波,隻有和洪波在一起,他們還能談些心裏的話。可惜,洪波也已經辭職走了,不知道現在到了哪兒,找沒找到合適的發展方向。

那些嘀嘀咕咕的聲音仍然在響著,似乎還有腳步聲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常遠不勝其煩地抬起頭,迎麵看見幾個不認識的人走向自己。不,不能說全都不認識,除了在兩個看起來一文一武的人身邊指點引路的同事之外,還有一個人常遠似乎在哪兒見過。

常遠一下子從自己的意識中清醒過來。

他的記憶力很好,想象力也非常豐富。那個似曾相識的人,的確是見過的。就是那天晚上從何天心家出來,走到二樓碰到那個可惡的醉漢時,被敲開了門的一家住戶。雖然當時那人沒穿現在身上穿的外套,但常遠想象力一下子就幫助他認出了那個人。

他們要幹什麼?常遠忽然又覺得自己的頭腦暈暈的了。他們為什麼衝著自己走過來?其中那個看起來很斯文的男人臉上,為什麼會有那麼一種嚴肅的表情,他的眼睛裏怎麼會有一種讓常遠想哭的目光呢?

常遠覺得喉嚨發幹,有點兒喘不上氣來,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拉了拉脖子上的領帶。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這正是那條用來勒死何天心的領帶。當這條領帶纏在何天心脖子上越勒越緊時,何天心也是象他現在一樣感覺喉嚨發幹、喘不上氣來嗎?

但常遠並不是想讓何天心痛苦啊。常遠隻是從內心深處可憐何天心,不忍心看到她獨自生活在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中,不忍心讓她反反複複地體驗被父母親暗自懷恨的感覺,不忍心她因為缺乏愛而活得那麼痛苦啊……

常遠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我是為了她好呢,你們沒人知道……”

說這話時,來人已經走到了常遠麵前,對他說了一句什麼,並出示了一張帶紅章的紙。常遠沒有看清,也沒有聽清,隻是順從地站起身來,伸出了自己的一雙手。然後他又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麵那朵鮮紅的玫瑰占滿了整個屏幕,如同要活起來一樣,在這個冬天一個溫暖的房間裏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