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均聞言不由一愣,他看看畢沅。畢沅在說這話時和說這話之後一直麵對著書本並沒看他。周伯均低頭想了好一陣說:“這是二十年來您對我說過的惟一一句話。按理,我應該聽。可我已經忍耐了這麼多年,結果我越是忍耐,她越得寸進尺,越發的刁蠻。如果不是這樣,我也能和她湊合。但是,現在我如果不離開她,一切就都毀了。我想,法院再調解兩次就會判決——不說這些吧。一會兒畢叔達就要拿畫來,可是伯東和可音都不在家,伯雨又病了。”
居美有些驚詫:“伯雨病了?我怎麼不知道?”
周伯均說:“我也是才知道的。”
“我去看看他。”
“你別去了,有萌萌守著他。”
“回後來,我與三弟見麵的機會一直很少,還是去看看。”居美這麼說著,人已經出去了。
這樣,屋裏就隻剩周伯均、畢沅和畢秀了。
周伯均有些不自在。他覺得居美是故意把他獨自留在這裏的,他看看畢秀。畢秀知道周伯均在看她,也就抬起頭說:
“《一千零一夜》裏有個故事。說亞瑟王因為誤娶了巫婆為妻後變成了海盜,一直偷偷愛著亞瑟王的森林公主在上帝麵前為他禱告了二十年,可當亞瑟王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卻根本沒看見她。森林公主傷心地把自己化作了眼淚,這些眼淚又積成一片湖。後來當亞瑟王知道了事情真相後,就在湖邊化成一塊石頭。”
周伯均聽畢秀講完,心想,這孩子怎麼突然給他講這麼個故事?
畢秀講完故事後,就低頭看書,再也沒說什麼。
周伯均就更以為奇,覺得這孩子不僅漂亮,還有些神秘。是不是她姑和她說什麼了呢?這個故事一定和戴玉珍剛才在這兒有關,但是那個森林公主呢?周伯均就去看畢沅。畢沅仍在看書,似乎並沒聽他們在說什麼。後來周伯均又想,念初中的時候他就讀過《一千零一夜》,可他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故事呢?周伯均覺得畢秀也可能假托故事有所指。但指的是什麼呢?畢沅?是的,肯定是畢沅。他對她太不了解。她是一團霧、一個謎、一組難以破譯的密碼。
周萌來了。她一進屋就朝畢秀高興地叫了一聲:“謔!真是你呀,我還以為居美姐說錯了呢,為啥不去看我?”
畢秀笑說:“不知道你在家嘛……”
周萌拉住她說:“好哇,你敢打破周家的戒規,誰發你的綠卡?”
畢秀向周伯均努努嘴:“喏。”
周萌笑笑說:“大哥英明。不過,你們那套臭規矩我們早給破了。虧你還叫秀來,不然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們之間早有來往!”說完,朝畢秀擠了擠眼睛。
周伯均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早有來往啊!”
周萌神秘地:“隻有我三哥知道。哎,大哥,剛才在三哥那兒我沒和你說,你知道三哥是為啥病的嗎?是吉玉又出現了。”
周伯均有些吃驚,也有些疑惑:“你說是吉玉?她沒死?”
周萌就把薑可音在醫院發現吉玉以及周伯雨找吉玉一波三折的過程說了一遍。這次畢沅雖然仍麵對著書本,但很明顯是在聽。
周伯均聽完激動地說:“這是我們家的大事,什麼事情都不辦也得把她找著。東林區的文化局長和我不錯,晚上我給他打電話要他出麵幫忙。隻是可音不在,這事由她去辦最合適不過了。”說完,又問周萌:“你二哥知道了嗎?”
周萌說:“知道了。”
周伯均問:“你知道他去哪兒了?”
周萌搖搖頭,轉而又指著外邊說:“喏,這不來了嗎?”
大家扭頭往外看去,隻見周伯東和畢叔達並肩走來。這時雨已經停了。薑可音趁著周伯東到醫院外給她買食品的時候,留下字條回娘家去了。周伯東先是懊悔自己出去時間過長,後來又想到自己的衣服還都是濕的,便回家來換衣服。剛換了衣服就見畢叔達夾著畫進來,這才想起今天要一起鑒定爺爺的畫,便與畢叔達一同往畢沅房間而來。畢秀跑出去拉住爸爸的手走進屋來。大家客氣了幾句,楊嫂給每人倒了杯茶,周伯均叫周萌把居美從前屋也找回來。等楊嫂幫居美和畢叔達把兩幅畫並排掛好在牆上,大家頓時目瞪口呆。
兩幅畫竟然一模一樣!
畢沅仔細看了哥哥帶來的那幅後,複又坐下來看書,雖然仍舊一言不發,但可看出她臉上布滿掩不住的怒氣。這種怒氣在她白得本來有些清臒的臉上顯得有些發青。
居美、周伯均、周伯東、畢叔達、周萌,還有畢秀仍然在細細審看。
好久之後,周伯均說:“差別隻有兩點。一是,題款。居美拿回的是‘為王子百日而作’,畢經理拿來的則是‘為吾子百日而作’,差在‘王子’和‘吾子’上;二是,收藏的鈐印。居美這幅畫有肅王欽章,而畢經理拿來的這幅沒有。”
畢叔達說:“但這兩幅畫卻都是我們家裱的,這一點我敢打保票。”
周萌說:“那麼哪幅畫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