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9章(1 / 3)

周伯雨往門裏邁了第一腳後,便緊接著不由自主地邁了第二腳和第三腳。因為屋裏地麵太矮,使他像踏空一樣差點跌倒。他站定之後看清這是外屋,有個爐灶,破爛的爐台上放著一隻漆黑小鍋,木鍋蓋被灶坑門臉的火燎得殘缺了。灶旁有個小缸,裏麵是水,水上漂著一隻破損的葫蘆瓢。另一麵牆上吊著一個小包裝箱,裏麵放著一些碗筷。牆角處堆著些亂柴。

他看看裏屋。裏外間沒有門,隻有門框。裏屋主要是炕,一鋪小炕占去屋子的一大半。炕梢是有的,隻是接了三截,沒有炕席,糊著一些牛皮紙。炕梢有兩床舊被和一些舊衣服,還有一隻木箱放在炕梢,是鎖著的。地上有一個單人的學生桌,一碰直搖晃。桌前有凳子,是用木棍釘的。地上零亂地放著幾雙舊鞋。

看來這個家隻有那隻木箱是最貴重的財產了。

周伯雨想找一點能與吉玉有關的物件,比如照片之類,可是沒有。

這屋子沒有任何裝飾。

他再次由衷地希望這不是吉玉的家。同時,他知道應該出去了。不管怎樣,這畢竟是個人家。他這樣在門上掛鎖的情況下,擅自入內已經夠不禮貌的了,所以他必須盡快撤退。可就在他剛要轉身出去之際,外麵跑進一個小女孩。

那孩子跑進院裏就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周伯雨再往外走就像做賊了。他隻好怔怔地站著,尷尬地等待事態的發展。那個女孩子跑進來突然愣住了。她大約七八歲,背著個舊書包,長得很精神,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周伯雨。周伯雨不知如何是好地與她對望著,他想,這個女孩子就要尖叫一聲往外跑了,可是她卻突然笑了:

“叔叔,您是民政局的吧?”

這句話太出周伯雨的意料,使他一時答不出話來。

“爸爸早上還念叨說,這兩天民政局的同誌興許會來呐——叔叔您坐呀。”女孩子把書包放在那個舊學生桌上,回頭看著周伯雨說,“叔叔您坐,我喝口水……”說著跑到外屋,從水缸裏舀出水來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陣,進屋抹抹嘴說,“叔叔,您咋不坐呀?要不您就先走吧。媽說過了,這回是咱有工作自己不幹的,所以再給救濟也不能要了,那您就走吧。”她說完便在那個搖搖晃晃的凳子上坐下,打開書包寫起作業來。

周伯雨想:這回是咱有工作自己不幹的,這說明吉玉是在碰到二嫂之後辭去工作的。如果是這樣,自己不是還沒和她見麵就又給她帶來新的磨難嗎?

他這麼一想就覺得不如趕緊問明白的好:“你媽媽做什麼去了?”

那女孩子邊寫字,邊回答說:“我媽和我爸賣泥人兒去了,天黑回來。”

“你媽叫什麼名字?”

那女孩回頭吃驚地看著他說:“叫吉玉唄……”

聽到“吉玉”兩個字,周伯雨的眼淚一下子湧到了眼圈兒。如果吉玉真的死了,他雖然悲哀,但會承認命運的安排,就這樣孤獨地背著十字架活下去。可是她沒死!而且就在這個城市裏!但她苦到這種程度卻不去找他,足見吉玉恨他到什麼程度!這就讓他很難平衡了。

難道他在花窖裏對她說的那些氣話,真值得她記恨到這種程度嗎?周伯雨問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黑雨。黑天的‘黑’字,可不念‘黑’,念‘賀’,下雨的‘雨’。您呐?”

“我叫周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