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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豔陽高照、晴空萬裏的上午。

清江軍區大院正對大門的主路,平坦而寬敞,兩排法國梧桐分列路的兩側向路的深處延伸而去。粗壯高大的法桐,樹冠密合,形成一條非常漂亮的林陰道。距大門口約幾十米處,有一個大型的噴水花壇,花壇裏的假山,不乏鬼斧神工之妙;假山上種著數株綠竹,和那些鮮花青草遙相互應;水池中紅色的金魚,在悠閑地遊來遊去。主路左側,矗立著六層高的辦公大樓,辦公樓前的大片草坪上,綠意萋萋,鮮花旖旎,挺立在樓兩邊的幾株雪鬆,為這座建築又添了幾分莊重和靜謐。大院深處,幾幢將軍住宅小樓,在綠柳搖曳的一片綠浪裏若隱若現。

將軍樓是二層建築,每幢結構相同,造型相同,獨門獨院。它們依山勢而建,前有柳浪撲麵,後有晶瑩湖賞心悅目。

此刻,梅知夢正站在自家小樓北麵的露天陽台上,默默地望著遠處平靜的湖水和如黛青山。時針已經指向八點三十分了,她仍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那雙濕淋淋的如秋水般的秀目,平靜而又朦朧。身上那套黑色夏奈兒套裝,使她姣好的身材顯得更加窈窕、柔美。這套衣服還是前幾年洪青揚隨中國軍事代表團赴法國巴黎考察時給她買回來的,如今穿起來,依然不落俗套,讓人看了便有眼前發亮的感覺。知夢很少為自己買什麼,一直是洪青揚替她打理著一切。她和洪青揚結婚14年了,在前八年中,她一直被洪青揚當成孩子一樣寵著、疼著、愛著、嗬護著,她常常雙手勾著他的脖子,眼裏閃著淚光說,青揚,我被你慣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每當這個時候,洪青揚就吻吻她的額頭,然後捏捏她好看的小鼻子,輕輕抹去她眼中的淚水說,是嗎?那不重要,隻要我知道你是誰就足夠了,你是我洪某人值得驕傲的妻子,是我可愛的大孩子!

然而,就像鮮花,花期總是那麼短暫!隨著六年前的一場車禍,他們美好、正常的生活被撕碎了。

“嫂子,”洪青揚的司機小宋站在陽台門口,輕輕叫了一聲。見知夢轉過身來,他用詢問的口氣說,“我先把您的行李拿到車上去吧?”

知夢微笑著點點頭,輕聲說:“行。就一個旅行包,在我房間裏,先拿下去吧,我隨後就下去。”

小宋答應著轉身走了。

今天,知夢要去江州市看望從美國回來的表哥潘小鵬。

江州是知夢出生的地方,她的舅舅潘之良是那個城市的市長。知夢剛滿三周的時候,身為醫生的爸爸媽媽在一次下鄉巡診時遇車禍身亡,小女孩一夜之間成了可憐的孤兒,潘之良夫婦收養了她。那時,他們的兒子潘小鵬才7歲。夫婦二人對知夢的嗬護、疼愛,從某種意義上說,遠遠超過了對自己的獨生兒子,這使得潘小鵬經常抗議父母的偏心。抗議歸抗議,他還是從心眼裏喜愛這個乖巧、俊俏的小妹妹,好吃的、好玩的,總是讓著她。在外麵,他是她的保護神,不讓她受半點委屈,誰敢欺負她,他便會跟誰去拚命。一次,知夢抱著舅舅新給她買的洋娃娃到院子裏玩,幾個稍大點的男孩子湊過來,要玩她的洋娃娃。她不肯,說他們的手太髒,要他們把手洗幹淨了再玩。男孩們哪裏肯,蜂擁而上,從她手中搶過洋娃娃……她淚人一樣回到家裏,正在做作業的潘小鵬見狀,問明情況,扔下手中的筆就衝出屋門。晚上,好幾個孩子的家長來向潘之良夫婦告狀,說自己的孩子被他家小鵬打了。潘之良對兒子好一頓斥責。潘小鵬感到委屈,哭著爭辯說是他們的孩子先欺負了妹妹,他才打他們的;他還發狠說,以後誰要再欺負妹妹,他就和誰拚命。

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真好,可這種美好隨著他們的長大,變成了美好的追憶。高中畢業,潘小鵬以優異的成績被清華大學錄取,幾年後,又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美國哈佛大學,並享受全額獎學金。在哈佛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後,留校任教至今。一個星期前,他隨哈佛大學一個專家訪問團來到北京,參加一個學術交流會,他利用其他成員在京參觀遊覽名勝的時間,回江州看望家人。

知夢做夢都想見到哥哥,自從接到他告知回國了的電話,她就盼著他回江州的那一天。這一天終於盼到了。前天晚上潘小鵬電話告訴她,他將於16號(也就是今天)從北京飛江州,他希望她能同期到達。那天晚上,知夢一夜未眠,想象著哥哥現在是什麼樣子:胖了,瘦了,有沒有變老。因為潘小鵬在電話裏對她說,他如今滄桑的像個老大爺了。

可是,真要離開洪青揚時,她卻沒有了一絲歡欣和激動,人還沒走,整個身心就已被對洪青揚的牽掛占據了,她甚至想放棄這次和哥哥見麵的機會,因為,她覺得把癱瘓在床的丈夫丟在家裏,簡直太殘忍了!昨天晚上,她對洪青揚說不想回去了,要讓司機去把票退掉。洪青揚立刻猜透了她的心思,對她說:“丫丫,你哥哥回來一趟不容易,你一定要回去。別擔心我,我身邊有醫生、護士和張嫂,會很好的,放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