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儒忽然覺得自己無意間道出了事實的真相。他凝視著那群袋鼠,低聲道:
“海倫,你仔細看看它們,我覺得也許它們真是反E星的主人。它們的腦容量很大,皮膚雪白細膩,光滑如綢,那絕不是野生動物的皮膚。再看看它們的目光,懶散、傲然,不帶動物的畏縮和迷茫。”
海倫遲疑地說:“不會吧,也可能它們像猩猩一樣,是智能生物的近親,它們連尾巴還沒退化呢。”
師儒不屑地說:“海倫小姐今天為什麼這樣低能?竟然會犯這樣的常識性錯誤。對於跳躍行走的動物,尾巴是重要的第三足,當然不會退化。”
忽然他急促地低聲道:“你看,它們過來了!”
已經有十幾隻袋鼠不約而同地站起身,向這邊走過來,透明的牆壁無聲無息地分開。海倫低聲道:
“我們該怎麼辦?躲避還是上去寒暄?”
“先不要動!”師儒低聲喝道,盯著它們的眼睛。那些袋鼠用後肢縱跳著,動作異常優雅輕盈。它們從兩人麵前魚貫躍過,顯然,它們看到了這兩個地球人,但它們漠然視之,目光中激不起一絲漣漪。它們走到側牆的孔口處,動作熟練地敲擊鍵盤,然後式樣各異的食物被迅速推出來,香味濃鬱,做工精致。幾隻小袋鼠則抱著孔口推出的奶瓶吮吸。
海倫似乎鬆了口氣:
“是動物,否則絕不會對我們置之不理,不過它們肯定是智能生物的寵物。你看這些食物,我都能叫出它們的名字:桔汁鮮蠔、櫻桃果凍、烤乳豬……我都流出饞涎了!”
師儒仍緊緊地盯著,緊張地思考著。拿到食物的袋鼠很快返回到動物園,那兒似乎有巨大的磁力。一隻小袋鼠看來還不會敲擊鍵盤,它去找媽媽幫忙。但那隻母袋鼠顯然缺乏耐心,它匆匆把小袋鼠領到角落,取出一隻頭盔為它戴上,便自顧走了。小袋鼠戴著頭盔靜默須臾,然後取下頭盔,跳到通道口,熟練地敲擊鍵盤,取出一份滿意的食物。
最後一隻小袋鼠跳跳蹦蹦地走了,大廳又恢複寂靜。等到透明牆壁合攏後,師儒大步走到角落,拿起頭盔。海倫急喊:
“你要幹什麼?”
師儒說:“這顯然是學習機,它肯定是智能生物控製的。我試試看能否和它們取得聯係。”
海倫多少有點擔心。很顯然反E星的科學水平已經能對生物大腦直接輸入程序,但這個過程中會不會有腦病毒,就像電腦病毒那樣?那可比電腦病毒更難對付。當然,這隻是一種想當然的臆測。沒等她作出反應,師儒已把頭盔戴上。頭盔相當合適,看來袋鼠的腦容量與人類相近。
一排排光點像驟雨一樣擊打著師儒的大腦皮層。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在用反E星的語言向他提問,他無法作出反應。稍作停頓後,電腦又輸入不同的光點,似乎是換了一種語言。突然意識中出現了熟悉的英文語句:
“你是否理解這種地球語言?請回答!”
師儒驚喜地回答:“我理解!”稍頃他又補充道:“不過這種英語並不是地球惟一的語言。”
電腦似乎未注意這個細節,它又在師儒的意識中打出一行字:
“請稍候。我把所有地球資料調過來。”
師儒取下頭盔,欣喜地告訴海倫:“它們會使用英語!”
海倫也十分驚喜。
“你好,歡迎地球文明的使者。我們在100年前--指地球年,反E星年與地球年十分相近--收到並破譯了地球的高密度圖文信息。我們也早在500年前就向地球派出一艘飛船,據計算大約在50年前到達地球,有關消息隻能在50年後才能回到這裏。你們是反E星上第13名外星使者,不過你不必不安,在反E星上,13是一個吉祥的數字。”
師儒似乎感到了對話者的笑意,但他沒有響應對方的幽默,他淡淡地說:
“在地球上,並不是所有民族都認為13是不祥的數字。”
“是嗎?”對話者抱歉地說,“地球發來的圖文信息中未包括這些細微差別。我是否有幸為你介紹一下反E星的概況?”
“非常感謝。”
“反E星的智能生物叫利希,利希文明的發展與地球文明的發展十分相似。所以你隻需閉上眼睛就能勾畫出反E星文明的草圖,不同的隻是細節。”對話者笑道,“比如,反E星上的生命也是45億年前孕育成功的,但利希也曾相信過上帝在一周內創造萬物的神話。”
師儒笑問:“反E星也有上帝和星期的概念?”
“上帝無處不在。”對話者幽默地說,“不過我們的一個星期是9天,你們是7天,看來你們的上帝更能幹一些。”
師儒笑起來,他已經開始喜歡上這個幽默的對話者。
“利希在700萬年前脫離了動物範疇,同樣經曆了石器、鐵器和電腦時代。電腦大約是700年前問世的,它使利希文明有了爆炸性的發展。也曾出現過幾個電腦鬼才,它們鼓搗出的電腦病毒和腦病毒使科學家們數百年內一籌莫展,直到100年前,也就是人腦電腦聯網階段,電腦病毒和腦病毒才完全被消滅。現在每個利希嬰兒出生後就被輸進萬能抗病毒程序,使其對腦病毒終生免疫,就像你們消滅天花那樣。”
師儒高興地說:“很高興你們戰勝了頑固的電腦病毒。如果允許,我們在返回時想把你們的成就帶回地球。”
“當然可以,不過據我們所知,地球人也已達到同樣階段。現在請輸入你們的本地時間,現在是地球的哪一年、月、日、星期?”
“2603年7月1日,星期日晚上23點30分。”
“好,為了便於同利希交流,我要向你的大腦輸入一個星期日回歸程序。這在反E星是人人必備的。”
師儒不知道這是什麼程序,似乎是某種宗教信仰?他彬彬有禮地說:“好吧。”
一排光點迅疾掃過他的腦海。師儒笑問道: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模樣呢。你為什麼不露麵?是怕我們受驚?請放心,即使你長著撒旦的犄角。”
“我的模樣?”對話者忽然醒悟,“不,不,很抱歉我使你產生了誤解。我是沒有形體的,我是利希人忠實的機器人仆人,名叫保姆公。”
師儒多少有些惋惜。實際上他早該想到對方是機器人,但是對它的好感影響了判斷,他不願承認這個風趣的對話者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