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始皇還以胎兒的形式在邯鄲姬的腹中孕育生長的時候,秦趙在上黨前線的局勢變得越來越緊張了。

關於上黨的事情,需要從一個奇怪的夢說起。當時正是兩年前,公元前262年,年輕的趙孝成王(趙惠文王和趙太後的兒子)即位第四年,夢見自己穿著一件左右異色的衣服,乘著飛龍,上了天,結果沒到天上又掉下來了,看見旁邊有黃金和寶玉,堆積如山。

趙國的史官把這個夢解得亂七八糟:“穿著左右異色的東西,是什麼東西要殘缺。乘龍上天,又沒到而落,表示有氣而無實。看見黃金寶玉堆積如山,這是預兆著憂愁。”

也不知是為什麼。這種飛翔的夢,也許是性衝動使然--按弗洛伊德的解釋。當然,在他的解釋中,什麼夢都是性衝動使然。夢似乎是不好解的。我們隻能認為趙孝成王的青春期已經來到了,不過他有些變態,是個同性戀者,甚至把自己的男朋友封為“建信君”,擔任了當時趙國的相國。趙國國事的糜爛,就是從年輕的趙孝成王開始的,如同齊國的陸沉始於齊湣王,楚國的消弱始於楚懷王。

這時候,趙都邯鄲以西一百五十公裏處上黨地區,卻正落在生死攸關的境地。

我們知道,山西是春秋時代晉國的大本營。隨著晉國的碎裂,趙、魏、韓紛紛把都城從山西遷了出去,到中原發展,分別定都在河南新鄭、大梁或河北邯鄲,山西這裏就成了一片被遺忘的角落,被接踵而來的秦人不斷蠶食。山西西部城邑不斷淪陷給了秦人。但山西東南部的上黨地區,目前依舊屬於韓國,即如今的山西長治地區。它向東靠著太行山,躍過太行山山麓(南北縱行)與趙國邯鄲相望,向南則躍過太行山東西橫行山麓,與韓國的本土(即中原地區)相望。太行山蜿蜒連綿,陡峭難越,隻在峽穀裏有一些孔道(所謂的太行八陘,也叫作羊腸阪道)可以穿行。為了得到上黨,秦昭王和範雎大費心思,從範雎上崗次年的公元前265年到如今,花了三年多的時候,以戰神武安君白起為將,期間斬韓軍首五萬,得城十數,終於此時把上黨向南穿越太行山的孔道堵住,使上黨無法與韓國在河南的本土相連。上黨成了韓國遺留在山西南部的一塊飛地,時間正是公元前262年。

此時,韓國領袖“韓桓惠王”命令上黨郡就地向秦軍投降,因為這塊飛地是沒法保住的了。但是上黨郡守馮亭大人想負隅頑抗。為了尋求太行山以東趙國的援助,馮亭就在絞盡腦汁之後,想出了一個歪點子:讓趙國和秦國互相打起來,等秦趙兩個大國互相疲於戰鬥,自己再乘隙另求生存之路。怎麼才能挑撥秦趙互相打起來呢,馮亭決定投降趙國,以此激怒秦國,促使秦趙互鬥,從而使秦人的火力從自己身上轉移開。這種救亡的路子,是古今中外常見的,後來趙國也想過類似的路子。

趙孝成王的青春夢做完後的第三天,就在邯鄲接待了馮亭的使者。密談之後,趙孝成王極為興奮,好像搖到了彩票,趕緊喊來朝中重臣商議。

平陽君趙豹,是趙孝成王的爹趙惠文王的弟弟。趙孝成王興衝衝地對他說:“王叔,剛才韓國上黨那邊來人說,上黨的十七座韓國城邑,願意全部加入我國版圖。我準備接受,您覺得呢?”

平陽君說:“聖人把無緣無故得到的利益當作是禍害。秦軍多年蠶食韓國,以便它南北斷絕不能相通,目的就是想坐收上黨。上黨之所以不願意加入秦國,是想轉嫁秦軍之禍給我們趙國。秦軍勞累三年,而我們坐收其利,這樣的好事,就是強國也不容易從弱國那裏得到,何況弱國能從強國那裏挖到嗎?而且秦人用牛耕田,以河漕運糧草,令嚴政行,我們難以爭鋒,不能接受上黨啊。”

趙孝成王說:“從前我們發百萬大軍進攻,經年曆歲也打不下一城,現在白得十七個城,是大利啊。”

平陽君趙豹沒辦法,隻好告辭出去。

接著,花花公子平原君趙勝(也是趙惠文王的弟弟,戰國四君子之一)和趙禹一起來了。倆人想法跟趙孝成王一樣:“往年發百萬大軍進攻,也很難打下一個城來。現在坐收城邑十七個,這是大利,機不可失。”

趙孝成王聽了大喜,於是命令平原君前往上黨接收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