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書局1992年起陸續推出十卷本《日本學者研究中國史論著選譯》,周一良先生在序言的篇首讚其為“甚盛事也”。該著編選出版的學術意義,周先生在序中早就講的比較全麵了,這裏可以補充一點一位讀者的個體閱讀體驗:筆者猶記當年急切購得第一卷,徹夜展讀、欣喜無比,以及此後逐步翻完這約三百萬言的譯著,因視野打開內心生出一種豐沛充盈的感覺。
周序曾期盼,假以時日,例如二三十年,完全應該能夠編出一部《中國學者研究日本史論著選譯》,這樣中日兩國史學界的雙向交流就更趨完整。二十多個春秋過去了,周先生的預言尚未實現,不過中國學術界對於“中國研究”或“日本研究”的相關理念、視角、方法,卻的確發生了諸多重要的變化,從中折射出學術研究的轉型。這是最近二三十年,中國人文學術基於不斷積累而開始邁出的重要跨越。
進一步梳理脈絡,還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彼時,“東洋史”作為一種新的學科已在日本興起。1899年,桑原騭藏的《東洋史要》中譯本由王國維作序,在中國印行,不久便在知識界引發不小的“旋風”,並彙入“新史學”的浪潮。這本中國近代譯自日本的第一種史書,強調亞洲諸國之間的關係(時人或概括為“合東洋諸國為一曆史團體”),給中國引入了基於“亞洲”的世界史的眼光。
可是由於種種原因,百年後的中國史學界,固守所謂“中國史”、“世界史”的各自畛域,無視乃至割裂“中國”與“亞洲”的關聯,仍不乏見。也就難怪,最近一套由日本學者撰寫的“中國的曆史”書,被翻譯過來在中國出版,激起反響,引人企慕的主要原因還是(恐怕也隻能是)鄰國史學家的“角度新”、“寫法新”、“立意新”。
置於上述脈絡和環境之中,複旦大學文史研究院最近七年努力的宗旨和意義,更得顯明。一年多前舉行“中國的日本認識·日本的中國認識”研討會的用意,似也應於此抉發。對於這樣一個標題的學術討論會,筆者最粗淺的一點認識是,中國和日本,可以互為“觀者”、互為“他者”,也可以互相結合,從而在更大的背景下予以審視。
2007年起,文史研究院開始推動“從周邊看中國”課題,另有“交錯的文化史”、“批評地理解國際中國學”、“域外所藏有關中國的圖像資料”、“中國宗教、思想與藝術史的綜合研究”四個方向,相輔而行。而後,凝煉出“亞洲宗教、藝術與曆史”研究方向,招收博士生、碩士生和博士後,與普林斯頓大學、東京大學合作舉辦夏季研修班。這些科研、教學的收獲,介入了前述學術研究的轉型與跨越。
“中國的日本認識·日本的中國認識”研討會由複旦大學文史研究院和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日本京都)主辦,《複旦學報》協辦,於2013年初春在複旦校園召開。十餘位中日學者分四場展開討論和交流,氣氛坦誠、熱烈。四場的主題分別是“前近代日本人的中國認識”、“中日學者對彼方思想史的相互觀察”、“近代中日學者對彼方的認識和研究”、“近代日本的中國認識”。本書即是該研討會的論文集,可以為讀者呈現這一領域的最新動態和進展。
要感謝論文作者,感謝各位支持研討會或參與會務的朋友。最後還應感謝中華書局,這已是複旦大學文史研究院學術會議論文集的第九種了。正是在書局的關愛下,這套“複旦文史專刊”漸漸在形成自己的陣勢和風格。
2014年7月16日於複旦光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