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杜仲坤曾怒不可遏地大罵幫閑者是助紂為虐,是二次世界大戰中成為法西斯獨裁者A·希特勒的幫凶A·墨索裏尼。司馬小媛從杜仲坤的憤懣中,猜測出這兩個倉庫貨物的竊賊就是周大海及其同夥,自己豈不是像杜仲坤怒斥的扮演了幫助劊子手磨快利刃的角色?雖說自己這種做法並不是這種初衷,但客觀上卻起到了這種作用呀!要是叫杜仲坤知道了真相,他將會十分震怒和憤慨!這樣他對她的感情也必將發生巨大的難以彌合的罅隙!而這種感情的裂痕,又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為此,司馬小媛感到十分的內疚、後悔和懼怕。她感到自己犯下了一件無法挽回的罪過,仿佛做了一件極其肮髒可恥和卑鄙下流的勾當,這種因此而產生的重負猶如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殊不知,破壞杜仲坤與她的感情,在一定程度上也將毀掉他們嘔心瀝血創立的事業和前程啊!司馬小媛怎麼會不心神不定和憂心忡忡呢?杜仲坤對於司馬小媛的情緒變化已經看出來了。但是,他又發現司馬小媛在極力掩飾,在自己麵前總表現得一臉輕鬆,尤其是近幾個晚上她主動做愛,顯得既激情又酣暢,沒有絲毫的思想障礙。這樣一來,反而令杜仲坤不便直接問她。因為,他知道司馬小媛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性格又比較內向,如果太直率了,往往在她心目中產生的效果將是粗魯的同義語,會傷害她的感情。帶過兵的杜仲坤是懂得心理學的,何況他又是個曾經有過女人的男人,他了解女人的心理。他想靜靜地觀察司馬小媛情緒變化的始因,所以他在司馬小媛麵前既不顯得小心翼翼又不表現得大大咧咧,而是一如既往地在什麼場合用什麼樣的說話方式。他見華娜娜和司馬小媛均不表示與否,便像往常一樣以董事長加軍事指揮官特征的口吻一步到位地明確指出:“周大海這次回國,目的是為徹底摧垮‘華聯會’對旅遊鞋的統一限價而去發運炮彈!”
盡管司馬小媛知道杜仲坤說的炮彈是指旅遊鞋,但還是麵露愕然和狐疑:“董事長,我一直不解的一個問題是,周大海他們如此猖狂和不計後果地甩賣旅遊鞋,大概不單單是要報複您和娜娜吧?”
“問得對!”
“那究竟還為了什麼呢?”
杜仲坤見司馬小媛黛眉微蹙,明眸一閃。他最喜歡司馬小媛善於思考問題和思考問題時的神態,覺得似一潭湛藍而又深不可測的碧水,亮麗而又深沉,迷人而不淺薄。這是司馬小媛優秀於華娜娜的地方。於是,杜仲坤兩眼放光地注視著司馬小媛答道:“他們最本質的目的,是企圖在摧毀統一限價的防線後,在絕大多數華商爭相降價甩賣旅遊鞋時,他們馬上大量收購,然後來個囤積居奇,待價而沽!”
“周大海這個狗東西豈不是趁火打劫嗎?”華娜娜聽罷氣憤地喊道。
“豈止是趁火打劫,簡直是殺人越貨!”杜仲坤目光如炬。
“這個魔鬼,真是個黑心黑肝黑得不能再黑的東西!”華娜娜憤懣地從牙縫裏擠出一串石頭般硬邦邦的字,好像周大海在她嘴裏她會嘎嘣嘣連骨頭帶肉要嚼碎一樣,同時,她自己也好像被什麼刺痛似的,眼淚撲嗒嗒順著臉頰斷線珠子似的滾落下來。
杜仲坤明白華娜娜的心理。她是覺得周大海的出現,完全是因為她的緣故。要不是她,周大海也不會刻意跑到匈牙利來。即使是他來,也不會瘋狂地與杜仲坤為敵。這下倒好,不僅導致杜仲坤將蒙受巨大的經濟損失,而且又殃及不少華商。她想到此,怎麼會不在憤恨之中又產生深深的憂傷和不安呢?為此,他帶有解勸地說了句:“周大海他們的做法並不可怕,用我們過去看過的電影《上甘嶺》中的插曲裏的一句歌詞,叫做麵對豺狼,我們手裏有獵槍嘛!”
這時,司馬小媛見杜仲坤與華娜娜一唱一和,忍不住妒慕交織地說道:“董事長,我記得前兩天您麵對目前的嚴峻形勢,引用了雅典戰略家泰米斯托克利的一句話,叫做‘倘若我們挺不住,我們也就毀滅了!’說服你對這次統一限價的嚴酷已經做出了最壞的判斷和準備,怎麼現在又這樣像勝券在握而決勝千裏呢?”
杜仲坤似乎從司馬小媛帶有嘲弄的口吻中看出了嫉妒的成分,寬慰地一笑:“我是軍人出身,‘敵情感’是一個真正軍人的職業感。雖說這次統一限價和反統一限價的較量不能用戰爭中的敵我矛盾來對待,但也屬於你死我活,其慘烈程度不啻於流血的戰爭。所以,我們要做出最壞的預測。要是用軍人的行話講,叫做不打無準備之仗,不打無把握之仗。”
華娜娜沒有聽出司馬小媛的弦外之音,急迫地問道:“董事長,您說我們怎麼樣才能不讓周大海的企圖得逞呢?”
杜仲坤又是寬慰地一笑:“這就是今天請你來的原因。”
“您說,讓我幹什麼吧?”華娜娜聞聽挺直上身,那激憤的神態頗有衝鋒陷陣而義無反顧的樣子。
“瞧你馬上真要去打仗似的!”杜仲坤的目光漾著喜愛,“現在需要你做的,是告訴我周大海拖欠你們那個地方的哪家銀行的貸款!”
“董事長,這樣做會不會將周大海的父親也牽扯上?”司馬小媛從杜仲坤過去的交談中了解到周大海在國內時的情況,而杜仲坤此刻向華娜娜尋問周大海拖欠國內哪家銀行的巨額貸款的用意,顯然是想運用法律手段,將周大海押上法庭。這也就徹底粉碎了其加害杜仲坤和華娜娜以及廣大華商的圖謀。可是這樣做,豈不是城門失火,殃及魚池,周大海的父親也將會受到牽連!
杜仲坤也將充滿喜愛的目光漾在司馬小媛臉上,一反常態地當著第三者使用了愛稱:“媛,你可真是個天使。不過,如果對犯罪者縱容,那不僅是對正義的背叛,而且也是對法律的褻瀆。倘如這次真的因為周大海的問題牽涉到他的父親,說明他父親屁股一定是不幹淨的,那隻能是罪有應得!”他說到這裏,抬腕看表,豁然站起,“娜娜,你把那家銀行的名字及地址寫在我的台曆上,我得馬上到‘四虎市場’去看看,在這個關鍵時刻千萬不能發生變故!”
杜仲坤剛剛離開,寫字台上的電話機報警似的“丁零零”大呼小叫起來。
司馬小媛拿起電話耳機,一聲“您好”剛出口,聽到對方急著找華娜娜,急忙說:“娜娜,是找你的。”
“誰來的?”華娜娜習慣地問一句。
“聽口音,可能是那個叫牛秀秀的。”
華娜娜急步上前,抓過耳機:“喂,秀秀,找我有什麼事?”
“你是娜娜嗎?”牛秀秀氣喘籲籲地,聲音有些慌亂。
“我是娜娜。秀秀,有什麼事你說吧。”
“娜娜,我告訴你,你聽了可不要著急!”
華娜娜一聽事情不妙,心裏“咚咚”地敲開了小鼓,但她強裝鎮靜地說:“我不著急,秀秀你放心吧,我不著急,有什麼事兒你快說吧!”
“我告訴你,曹仁義被人打了一槍!”
“什麼?”華娜娜聽了身子一晃,拿耳機的手微微顫抖。
“我說,曹仁義挨了一黑槍!”
“什麼,什麼時候?”華娜娜僵硬的嘴唇上下抖了抖,舌頭也硬得難以打彎。
“就是方才。”
“他,他是被誰打的?”
“不知道哇!市場上亂哄哄的。”
“他被打在什麼地方啦?有生命危險嗎?”
“生命危險倒沒有,但我看也傷得不輕!”
“你快說,傷在哪兒啦?”
“子彈是擦著肩膀穿過去的,血流了不少!”
“他現在在哪裏?”
“已經被送到醫院去啦!”
“那攤位呢?”
“我和春子已經幫助你們收拾好啦,你就放心吧,快去醫院看看老曹吧!”
“嗯。謝謝你,也謝謝春子!”華娜娜感激地說著,滾落的熱淚打濕了杜仲坤的寫字台。
司馬小媛聽完喟然一聲歎息:“這種手足相殘的事兒,在異國他鄉,隻有中國人才幹得出來!”說完,心裏被蜇了一下似的,一種愧疚感使她覺得,這種話她沒有資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