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娜娜聽了杜仲坤的介紹,雖然覺得對於查封周大海的庫房的合法性沒有什麼置疑,但又覺得這種做法不是在國內而是在匈牙利,不知道是不是符合所在國的法律,便從國家的角度問道:“這事跟我們的大使館說了嗎?”
“已經以‘華聯會’的名義給大使館報告了。不僅如此,沈陽的那個法院也給大使館發了傳真。”
“大使館也同意我們的這種做法?”
“對。”杜仲坤看著華娜娜,那特有的目光誇獎她成熟了,變得善於思考問題了。
這時,司馬小媛卻如坐針氈,心裏很亂。她也認為查封周大海的倉庫屬天經地義,但她最大的恐懼是知道目前周大海倉庫中的貨物可能有她秘密存置在“蘇聯市場”北側那兩個被盜倉庫裏的服裝鞋帽,而這些服裝鞋帽恰恰又是杜仲坤從國內親自定的貨,一旦打開周大海的倉庫,杜仲坤一看,豈不徹底暴露無疑?杜仲坤肯定要察問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怎樣回答呢?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或者推說這些貨物就是當初華娜娜當經銷部經理時被盜的那兩個倉庫的東西?但對於人生經驗很是豐富和目光異常銳利的杜仲坤騙得了初一騙得過十五嗎?再說,當時她采取嫁禍於華娜娜的手段,不是還有幾個她的親信嗎,誰又擔保她這幾個親信就永遠不會背叛她呢?比如其中的春子,雖然她是她的表妹,可杜仲坤對春子也不薄。有一回她試探性地問春子崇拜誰,春子開口便說崇拜杜仲坤。她問為什麼,春子說杜仲坤酷斃了。她聽了起初沒明白“酷斃了”是什麼意思,春子叫一聲“哇塞”,說“酷斃了”就是冷峻剛毅,是“帥呆了”。她聽罷佯裝生氣地要春子說“普通話”,對“帥呆了”她也聽不懂,春子嘻嘻一樂,告訴她“帥呆了”就是英俊之極,帥氣之極。你想,杜仲坤已經成了春子崇拜的偶像,他要是憑著在國內當兵時練就的做思想工作的經驗找春子調查了解,怎麼能擔保春子不說出實情呢?為此,她越想越感到可怕。要做到不使這件不光彩的事情敗露,惟一的辦法是造成查封周大海倉庫的行動流產。而這又能做得到嗎?做不到就等於坐以待斃!為了自己,同時也為了她與杜仲坤的愛情,總不能難以所為而不為呀!司馬小媛在這種巨大利害關係的拉動下,便鼓足勇氣說:“杜總,不知‘華聯會’想到一個問題沒有,周大海有個合夥人叫趙岩,周大海的倉庫雖然不是趙岩的,但他們兩個在對旅遊鞋統一限價上卻是狼狽為奸,趙岩找了個匈牙利女人,那女人的舅舅在匈牙利警察局工作,聽說還是個什麼頭頭。‘華聯會’要查封周大海的倉庫,趙岩會不會動員他匈牙利的妻子搬來她舅舅強行幹涉呢?”
杜仲坤聽了不由得一怔。是呀,司馬小媛提出的這個問題的確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不僅“華聯會”的武會長忽略了,自己也忽略了,並且參加“華聯會”商討要查封周大海倉庫的“華聯會”的所有領導成員都忽略了。而這個被忽略的問題,又是在這次查封周大海倉庫中極可能發生的。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前車之鑒。去年,有個華商的貨物被搶,這個被搶貨物的華商,組織一些人到他認定是一個華商搶了他的貨物的倉庫去搶回屬於他的貨物,就遭到了布達佩斯市當地警察人員的幹涉,反而把這個被人搶了貨物的華商以搶劫罪拘留,後經“華聯會”擔保,關了七八天才被釋放,並處以兩千美元的罰金。當然,這次查封周大海的庫房與那個貨物被搶的華商情況有別,不能同日而語,但可能出現的複雜情況也許會是驚人的相似。這一重要的環節,怎麼大家都忽略了呢?多虧司馬小媛提出來呀!女人思考問題就是心細。杜仲坤以讚賞的目光看著司馬小媛:“謝謝你,你說的這個問題至關重妻,我們確實是忽略了。”他說著眉宇微蹙,顯然是在考慮下一步究竟應該怎麼辦。
“董事長,是不是給‘華聯會’的武會長通個電話,講明可能出現的這個情況,你們開會再商定一下,可否先摸清趙岩的舉動,再做出查封周大海倉庫的決定。”刻意觀察杜仲坤神色變化的司馬小媛立刻提出建議,目的是使用緩兵之計。對周大海倉庫晚查封一天,他們的存貨就可能多賣出去一些,尤其是旅遊鞋他們天天大量批發,他們盜竊的“蘇聯市場”北側的那兩個倉庫的旅遊鞋就可能全部賣光。再說,那兩個倉庫的旅遊鞋本來就數量不大。這樣做雖然對於臾挽回國內的損失以及對旅遊鞋統一限價不利,但在與自己須叟不可剝離的利害麵前隻能是將天平往自己這方傾斜了。
沒想到,杜仲坤果斷地說:“不必了。我們要是拖延一天,就可能為周大海的人贏得做手腳的機會。再說,周大海雖然在國內被拘留,但是根據他的能量和現在國內司法部門的特殊情況,很可能出現不應該出現的問題。這個周大海,可謂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呀!我們現在就立即行動,到時要是出現特殊情況,我們再做特殊處理!”
“我們既然意識到可能出現特殊情況,就應該認真研究對待,要是這樣匆匆忙忙地去,會不會不僅達不到預期目的,反而會把事情弄糟呢?”司馬小媛在說到“要是這樣匆匆忙忙地去”的時候本來想使用“莽撞”的字眼兒,但又怕刺傷杜仲坤,所以使用了“匆匆忙忙”,但意思也表達出來了,語調也顯得平和。這就顯示了司馬小媛的應變力和乖巧程度。
“時間就是勝利。延誤戰機就會導致失敗。”杜仲坤軍人風度不減,使用的語言也兵味兒十足。他驀地站起來,犀利的眸子寒光如劍,話出口儼若戰鼓:“除了老曹留下,所有的人都跟著我出發!”說完,拎起一個老板箱,拔腳出門。
華娜娜一聽杜仲坤要把曹仁義留下,立刻給曹仁義使了個趕忙要求一起去的眼神兒。
曹仁義本來就不願意去,聽了杜仲坤不讓他去的話就更心安理得的不想去了,但他看到華娜娜那帶有慍怒的目光,不敢怠慢地急忙說:“杜董事長,我、我也去吧?”
杜仲坤聞聽止住腳步,轉身看著曹仁義:“你剛出院,傷口還沒有痊愈,還是不要去了吧?我們這麼多人去,足夠了。”曹仁義聽完杜仲坤的話,扭頭見華娜娜冷鼻子冷臉,知道她對於自己的退縮已經生氣了,一迭聲地表示:“杜、杜董事長,我的傷口已經不、不礙事了,真的,您看,這不連繃帶都拆了,還是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他幾次說話帶出口吃,足見他是出於華娜娜的脅迫。
“董事長,他堅決請求參加,就叫他去吧,多個人不就多份力量嗎?媛媛大姐,您說是吧?”華娜娜不但在杜仲坤麵前為曹仁義請纓,還對司馬小媛使用了一個“大姐”的親昵稱呼,旨在求得司馬小媛的援助。她主張叫曹仁義參加的目的,倒不是完全像她說的多個人多份力量,而是想以此鍛煉一下曹仁義的膽魄,同時也使他養成關心他人和公益事業的美德。
司馬小媛見華娜娜求到她了,在這種場合是不能顯得無動於衷的,便順口說:“董事長,曹先生想去,娜娜又想叫他去,你何必不……”
“好,”杜仲坤沒等司馬小媛說完,立刻拍板同意,“但是,老曹哇,咱有言再先,不管到時候,出現什麼情況,你都不要衝鋒在前,傷口要是犯了病可就更痛苦了。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曹仁義一伸脖子,這聲回答很響亮。
周大海的倉庫在布達佩斯第二區的榆樹街。這裏是居民區。街道既不如安德拉什大街氣派漂亮,也不像瓦茨大街那樣繁華喧鬧,更沒有城堡山下的主街古老典雅,顯得極普通又極靜謐。街道兩旁雖然不乏停放著各種轎車,但極少看到行人,甚至在上午九時至下午五時之間也很少有汽車通過,使人懷疑這裏是不是無人使用的搭建的影視拍攝景地。
上午十時正,杜仲坤一行來到周大海租賃的臨街的庫房前麵的停車場上。
杜仲坤下得車來,身材魁梧的蒲昭合指給他一扇灰色的木門:“這就是周大海的倉庫。”
“庫房這麼大!”杜仲坤一看不禁有些驚訝。
“裏麵可以放十來個貨櫃的貨物。”衛士般站在杜仲坤另一側的嚴振東說。
杜仲坤一揮手:“把封條貼上!”
“那大門上的鎖呢?”蒲昭合走到灰色木門前,看了看木門上的鐵鎖,扭頭問杜仲坤。
杜仲坤明白蒲昭合問話的意思,光貼封條不行,木門上的鎖不換掉,周大海的人照樣可以把倉庫裏的貨物拉走。
杜仲坤回答:“我們不是帶來了鎖嗎?再加上一把!”
“鎖誰拿著哪?”蒲昭合話出口似山炮樣響。
“我拿著哪!”華娜娜答。
“給我吧,我來鎖。”嚴振東麻利快捷地從華娜娜手裏拿過鎖,走到木門前抬手就要鎖。
這時,從嚴振東身後酷似拉響了一枚手榴彈:“幹什麼的?!”
嚴振東和所有來的人驀地聽到一聲喝斥,急忙轉身一看,見周大海的十來個人一字排開地站著,臉上的表情除了嘲弄就是不以為然。其中叫得上名字來的有趙岩、馬凱、老四、老五,還有被周大海喚做咪咪的卡拉菲莉亞,另外的幾個壯男則平時沒有見過。這些人從什麼方向來的,怎麼到的他們身後,杜仲坤他們一點都沒有察覺。而且從他們的表情看,顯然是已經得知杜仲坤就在這個時刻帶人要查封周大海倉庫的,所以他們顯得從容不迫。
“喲,趙總,”杜仲坤暗暗籲了口氣,神色坦然地走到趙岩近前,“我們來例行公事,你們幾位——”
趙岩微微一笑:“我們也來例行公事。”
杜仲坤覺得趙岩很有城府,從他笑裏藏刀的神態和含而不露的譏誚中可以看出非同等閑之輩。杜仲坤最討厭這種笑麵虎和陰陽怪氣的人,所以直言相告:“我們代表‘華聯會’,來查封周大海的貨庫。”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趙岩依然不動聲色。
“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明人不做暗事。原因是,因為周大海被國內司法部門拘留,法院和他所欠款的幾家公司及廠家委托‘華聯會’對周大海的倉庫實行封存,以追回一部分國家財產。”
“且不講你們這種做法的合法性如何,僅請教一個問題,你們怎麼知道這就是周大海的倉庫呢?”趙岩臉上依然笑靨不減。
“當然我們是經過調查弄明確的。”
“請問,誰調查的?又是哪一個弄明確的?”
“我!”蒲昭合衝前兩步橫在趙岩麵前,那嗓音像撞響一口大鍾。
趙岩抬眼見麵前似戳著一堵牆,後退一步:“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蒲昭合。”
“噢,你就是像熊瞎子摔跤一樣玩過相撲的蒲昭合?怪不得這麼一身肉。請問,你是什麼時候調查的?”趙岩的話語不像與杜仲坤說話時那樣彬彬有禮,而是變得極為刻薄和尖損,目的是要把蒲昭合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