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坤擅自將尚未完全康複的華娜娜從醫院接到他那位於蓋萊特山古城堡以北半山腰的豪華別墅,並且安排住在二樓與主人臥室相比鄰的原來作為他健身室的寬敞房間後,司馬小媛的心事便越發地加重了。
說杜仲坤將華娜娜接到豪華別墅是“擅自”,那是兩天前的下午五時整,杜仲坤衣冠楚楚地來到司馬小媛的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走,跟我去接一個客人。”
杜仲坤與司馬小媛在公司和公眾場合都是以職務相稱,為的是莊重,也體現“公事公辦”。
司馬小媛見杜仲坤穿戴齊整地走進她的辦公室本身就感到驚奇。因為以往杜仲坤邀她去幹什麼事情,都是先以電話相商,她同意了,才決定幾點出發,而且每次他們都是同時走出各自的辦公室,像眼下杜仲坤徑直來到她的辦公室並且那帶有通知而不是相商的語氣,不是次數多少而是絕無僅有。她聽罷一看手腕上鑲嵌名貴鑽石的勞力士新款金殼坤表,然後下意識地一指:“喏,五點整,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哪,接什麼客人這麼急?”
“到時候你就知道啦。”杜仲坤手提黑色鱗狀密碼箱筆挺站立,剛毅的臉上掛著微笑,他雖不是刻意挺胸,也顯得一副雄赳赳,陽剛氣十足的軍人姿態。
“董事長下令,看來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司馬小媛無奈似的微微一擺精巧的下頦兒,急忙起身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夾,然後從隨身攜帶的絳紅色坤包裏取出化妝盒,照了照麵容,覺得早晨化的淡妝依然保持完好,隻是補了點唇膏,走到門口向側身而立的杜仲坤悄聲地問了句:“給辦公室主任說了嗎?”
司馬小媛提到的辦公室主任,是她從國內帶來的一個表弟,專門負責公司的正常事務性的工作。按說,像杜仲坤這樣的董事長,應該配一個女秘書。一來杜仲坤不要,二來司馬小媛完全取而代之,凡是董事長秘書該做的事兒她都做得井井有條,既周到又細致。她所以這樣屈尊甘為杜仲坤做這些瑣碎的服務性工作,用她的話講能少聘用人就少聘用人,再說秘書的事兒又不多,自己做減少了層次和差錯反而倒省心。可是,別人卻說,這裏司馬小媛用心良苦,為的是盡量少讓杜仲坤接觸別的女人。
當杜仲坤駕車停在位於布達佩斯市中心地帶的這座教會醫院門口時,司馬小媛方恍然大悟,胸口隨之一陣急速的心跳,但是話出口卻顯得自然而嘹亮,像衝出岩石罅隙的山泉,歡快跳躍,錚錚悅耳:“是接娜娜吧!”司馬小媛所以能即刻抑製住慌亂,是她既知道華娜娜被尤瑟夫的汽車撞傷住進了醫院,也知道周犬海出於報複地將曹仁義的妻子黎茜茜從國內帶到了布達佩斯,並且華娜娜被撞傷就是因為與黎茜茜吵架引發的。她更知道,當杜仲坤得知華娜娜的處境後,一連兩個晚上輾轉反側地睡不好覺,總感到對華娜娜的父親心懷愧疚。他的老領導將女兒托付給了他,他卻沒有完全關照好她。他曾向司馬小媛試探性地提到過為了使華娜娜躲避一下周大海和黎茜茜的糾纏,到時候想把她從醫院接出來安排在一個妥當的地方,叫她好好休養幾天,司馬小媛當即表示說,那當然應該。所以,眼下杜仲坤到醫院來接華娜娜,司馬小媛雖然感到有點意外,但由於思想上已有了鋪墊,因而覺得杜仲坤這樣做與她想的是不謀而合。
杜仲坤聽後揶揄地一笑:“看來,我這個孫猴子筋鬥雲再翻幾個十萬八千裏,也逃脫不過您這個如來佛的手掌心!”
“去你的!”司馬小媛嬌嗔地抬手輕輕拍了杜仲坤後背一下,她知道杜仲坤並不是嘲弄她,而是誇獎她。
然而,如果說杜仲坤親自開車接華娜娜出院還帶有曾經向司馬小媛吹過風的成分,那麼杜仲坤將華娜娜安排在屬於她與杜仲坤領地的豪華別墅裏就純係杜仲坤擅自做主了。不僅如此,杜仲坤不但將華娜娜接到別墅,還請不久前從布達佩斯市警察局保釋出來的蒲昭合和嚴振東將他們的健身房改成華娜娜的寢室,司馬小媛竟然事先連一點消息都不得而知!杜仲坤這樣做是有意叫司馬小媛看,還是搞什麼惡作劇?!
誠然,從杜仲坤帶司馬小媛一到華娜娜住的病房就可以看出,華娜娜本人並不樂意到別墅去住。不管她是出於生怕連累杜仲坤和司馬小媛,還是擔心司馬小媛未必真心歡迎她住在別墅裏,總之她是發自內心地不願意打擾他們。這從她苦澀無奈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最後她所以硬著頭皮同意了,概源於杜仲坤曉以利害的結果。杜仲坤和華娜娜都肚亮心明,周大海帶黎茜茜到匈牙利來屬於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瘋狂地報複杜仲坤和華娜娜。隨著黎茜茜護照上簽證日期的縮短,他們會越發地變本加厲和不擇手段。曹仁義性情懦弱,整日裏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著黎茜茜,“四虎市場”的攤位每天都是“鐵將軍”鎮守,連生意都不敢做了,屬於他和華娜娜的位於埃格拉什大街的居室也不敢回了,東躲西藏,活脫脫一個驚弓之鳥。剩下一個被汽車撞傷的華娜娜豈不成了周大海和黎茜茜恣意刀屠的案板之俎了嗎?別的不講,黎茜茜在周大海的唆使下居然不顧一切地到醫院辱罵華娜娜,就是居心險惡。華娜娜再不躲避一下,就更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布達佩斯就這麼屁股大個地方,華人之間千絲萬縷,華娜娜接觸的人又少,她要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呢?看來,隻有到杜仲坤的別墅來住最可靠。蓋萊特山古城堡以北的富人區不僅僻靜,每套別墅都被茂密的樹木掩映在半山腰間,自成一體,而且都安裝有保安設備,人們一般情況下都不到這一帶來,免得招惹是非。
對於這種安排,不僅杜仲坤和華娜娜認為是惟一選擇,而且之於司馬小媛也感到隻能如此。但問題的症結是,杜仲坤本來可以與司馬小媛商量著辦,或者直接告訴她一聲也可以,但他為什麼偏偏來了個一而再地“擅自”呢?
司馬小媛為此疑團縈繞,一時擇不清,理還亂。
自從華娜娜住進這座豪華別墅,距今已是第三個夜晚了。司馬小媛每個夜晚都難以成寐,苦思冥想,悵然若失。
杜仲坤以往從來沒有這樣自行其事和獨斷專行過。他雖然是個雄心勃勃和處事果斷的漢子,但對於司馬小媛卻分外尊重。凡是涉及到公司生意和兩個人私生活方麵的事兒,他都事先征求司馬小媛的意見和看法,她讚許則辦,她如果持有不同見解或者兩個人的意見又一時難以統一時,杜仲坤就緩辦或者進一步耐心交談直到兩個人達成共識再辦。可是這一次杜仲坤為何一反常態呢?況且,這件事又是令司馬小媛極其敏感的問題。從司馬小媛趁杜仲坤回國不在匈牙利的機會果斷製造華娜娜的失職並將其炒了魷魚而杜仲坤回來聽說後並沒有遷怒她,就說明杜仲坤很理解她,起碼可以說杜仲坤並不想因此而損害他們兩個人相濡以沫培育的感情。說到這裏,已經使司馬小媛踏實下心來的一件事是,杜仲坤將周大海倉庫裏的貨物運走後,雖然發現其中有他從國內發過來的貨物,尤其是還有一批尚未甩賣出去的旅遊鞋,隻是給司馬小媛說了句這些是周大海派人盜竊的原來由華娜娜分管的貨物,司馬小媛掩飾惶遽地回答了聲大概是吧,他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了。不管他是表現得大智若愚也好,還是不想“秋後算賬”也罷,但他處理這件事情總的出發點是極力維護他們兩個人共同創造的感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