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應府又迎來一道聖旨,叱責應家三子應春品行不端,難以匹配風寧郡主,遂取消了婚約。應家人接旨後皆垂頭喪氣,隻有應春一人興高采烈。幾日後,太後傳話召他,賜了他一顆藥丸,見他吞下後才讓其退下。
再隔了幾日,應春終於再見到了蘭望月。二人的生活似恢複成了以往一般。應春不知,蘭望月為了平靜解決此事,他找上了淑妃娘娘,也就是他的親姐,即太子赫連禦宇的母妃,他以許諾赫連禦宇三件事為代價,來交換淑妃勸上撤回聖旨,至於她用的是何辦法,就不是蘭望月所關心之事了。而蘭望月亦不知,他未回蘇州時,太後賜了應春一顆琴殤,應春當然也不知,過了幾日身體無恙後,他便將最初的懷疑恐懼給忘到了腦後。
就這樣,過了半月,應春久未觸琴,便將琴搬了來。一陣琴音響起後,應春卻驀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隨後痛倒在蘭望月懷中。聞琴音者必殤,蘭望月恍悟後,帶著他快馬趕至唐門。無奈琴殤雖出自唐門,唐門卻無琴殤解藥。蘭望月幾乎赤紅了雙目,幾乎將唐門掀翻踏平。就在唐門即將麵臨滅門危機之時,唐吟歌急中生智道出,荊山派的一顆千年靈芝或許能緩解琴殤毒性。蘭望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帶應春急忙趕至荊山。當蘭望月帶著眾多錦繡樓侍衛殺手出現在荊山派大門前時,饒是荊山派百年門派,也不得不屈從淫威,雙手奉出千年靈芝。
應春服下靈芝後,卻並不見好轉,反而發作愈加頻繁。他一日日逐漸消瘦,臉色再無了往昔的動人神采。蘭望月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應春卻還是時常笑著捏他的臉,“幹嘛這麼嚴肅,來,笑一個!”殊不知,他自己此刻的笑容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蘭望月正待再折回唐門時,應春卻消失了,留下信紙上的兩句話:玉蘭應春何處尋,夢裏望月長思君!
蘭望月瘋了,幾乎將整個荊山翻過了尋了一遍,卻始終再沒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當蘭望月冷靜下來時,心已如死了一般,他愣愣地看著那留下來的兩行不明不白的字,心底一道洪流破堤而出,刹那間,他潸然淚下,瞬間明白了什麼,卻為時已晚,因為,連人也尋不到了……
自此,錦繡樓便突然從江湖上消失了一般,逐漸淡忘在眾人的腦海中。
瑞朝祥宇五年,太後薨,外傳久病無醫。
瑞朝祥宇十五年,朝中一直諫言改立太子的王丞相一夕被刺身亡。
直到瑞朝祥宇十九年八月,蘭望月見到柳墨妍,之後得知了令他魂牽夢縈之人的下落。當蘭望月躍至那個洞中時,終於見到了那具安詳靠在洞壁上的泛黑白骨。屍骨就那樣靜靜地靠在那,透著歲月的淒涼與無奈,依稀能覺當年的寂寞與想念,那副蒙了塵土的畫卷一展開,蘭望月已是滿麵淚痕,十五年難耐的想念,無語凝噎成慟,終全化在滴滴淚行中。
這段情,他知的太晚;這個人,他見的太晚,晚到他錯過了最美好的光陰。麵對那具白骨,他手足無措,隻能如孩童一般在這空曠的洞穴中無力地哭泣出聲。他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死前卻選擇了如此偏僻的所在,寧願讓自己寂寞如斯,亦不讓他尋到,見到。絲絲的微風灌進來,和著蘭望月的泣聲,如應春的低語撫慰一般,拂過他的額發。
蘭望月就在那洞穴中靜靜地坐了不知幾日幾夜,他恍然未覺。最後,他將那具屍骨與那副畫軸一並包入了懷中,帶到了蘇州,葬在了蘇州城郊外一座最高的山頂上,曾經,二人時常來此。
他的應春,喜愛看熱鬧,他將他放在最高處,蘇州城裏的熱鬧便能一覽無餘。
當蘭望月在墳頭撫琴時,他喃喃低語:“應春,我……也會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