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豐撞破含章推搪他的謊言，一時間也頗為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好。含章水汪汪的眼睛裏滿含歉意，使他立刻原諒了她，反而在心裏一味責怪起自己的唐突來——剛才如果不是著急打電話，那事情該有多麼順利——碰巧在這裏遇見了，她又是一個人，他便可以若無其事陪她度過這個平安夜了，現在呢？反而弄得一場別扭。
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羽豐，遇見美女還不趕緊坐下，站在這裏做什麼？”
羽豐忙向含章介紹：“這是我的朋友何錦程，就是賣給你單身公寓的那個人。這位是閔含章，我跟你提過的。”
“原來是閔小姐，羽豐，你可沒跟我說過閔小姐是這麼年輕漂亮的一個人。”一邊說，一邊就拉著羽豐在含章對麵坐下了。
含章發現他就是剛才蹲在外麵給賣藝女孩吃雞塊的人，不覺多看他兩眼。這位大名鼎鼎的何錦程長得肩寬背厚，一身凸起的肌肉把牛皮上衣撐得緊繃繃，粗梗梗的頸脖從領口衝出來，上麵頂著一張線條堅硬的精瘦的臉。他這人看不出真實的年齡，說他不小了吧，黝黑的皮膚雖然粗糙，卻還沒有太多皺紋；說他還年輕吧，臉上那一種底氣十足的樣子，分明又透著老成持重。令人過目難忘的是他的眼睛，眼眶不大，但是眸子靈活，精澈光芒不動聲色閃爍在兩道舒展的濃眉下，又時時用寬闊嘴角一個隨隨便便的笑容調劑著，淡化了其逼人的鋒頭。他絕不是一名英俊小生，但是自有一種攝人的氣度，儒雅漂亮的羽豐站在他身邊，竟然就成了一個含蓄內斂的陪襯，他倒仿佛是風煙亂世中一尊不容小覷的人物，橫空穿越來到太平盛世，在那裏顧盼生威，虎虎有神。
“閔小姐專攻室內設計？”錦程頗感興趣地端詳含章，“真有本事！”
含章不免也學起他那一副不辨真假的客套樣子來，微笑答道：“哪裏，何先生才有本事，連家母都久聞你的大名呢。”
“哦？”錦程眨著眼睛，更有興致，“他們都說我是師奶殺手，我先還不信，今天閔小姐也這麼說，那我就確信無疑了。你看我什麼時候去拜訪一下伯母？”
含章和羽豐都掌不住笑出來，錦程還一本正經追問：“伯母今年貴庚？喜歡吃哪一家店坊的點心？”
羽豐支他一拳，笑罵道：“他們都說你修煉成人精了，我先還不信，現在是確信無疑了！”
錦程作無辜狀：“我隻是個鄉下人，想要用心學習一點城裏人的禮貌，免得嚇壞了人家小姐，誰知人人都看穿我假斯文，那我又有什麼法子？”
三人說笑一陣，含章發現錦程相貌生得彪悍，言談舉止間卻很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幽默感，他的灑脫不羈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簡直對人對己都全然不以為意。她心中暗暗詫異——這人倒是難得的。
“今天慈善總會有個假麵派對，屆時要選舉平安夜最受歡迎女主角，我看閔小姐很有希望，有沒有興趣一起去湊個熱鬧？”錦程最後提出邀請說。
含章駭笑搖頭，他便又自口袋裏摸出兩張門票：“那麼你們去聽音樂會吧，我是不懂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不應該鼓掌。那邊又答應了王會長替他捧場。”原來錦程早看出羽豐對含章的態度不同一般，刻意要做成一個人情，幫幫這位心有所屬的兄弟，“這兩個位子價錢不錯，白白浪費了多可惜。”
含章這時也不便推辭，索性大大方方應承下來。錦程又把得識佳人榮幸之致之類的廢話咬文嚼字說了一遍，方笑著與他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