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城大眾喜歡一切熱鬧與時髦的東西,商家自然也不肯放棄情人節促銷的良機。當日天色陰沉,空氣中卻飄散著一種陶然微醺的氣息。一對對小情人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懷抱芬芳花束、毛絨玩具以及五彩繽紛的紙袋,笑盈盈,手牽手,招搖過市,奔赴各處娛樂現場。久盛不衰的紅蜘蛛酒吧也適時貼出大幅廣告,以樂隊演出和熱舞狂歡為應節賣點,主題是“意亂情迷”。不到九點,玫瑰裝點的霓彩空間早已人滿為患。斯遨推門進來,哪裏還找得到位子。
他費力擠到台前,要一杯黑啤酒。醇洌液體一口一口灌進喉嚨,壓一壓心頭煩躁。
含章沒有接受共度浪漫夜晚的邀約,這實在超出斯遨的經驗範圍。
下午,他特意晚些時給她打電話,好延長一點她的期待。含章沒有拒絕見麵——地點在她的辦公室。
不要緊,斯遨手握一大捧長枝“白雪公主”從奔馳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是自信滿滿,雖然加盟宏圖的提議事實上已經擱淺——他在除夕晚宴上找個機會閑閑和高總談起,高總竟一口否決——在H城辦分公司完全有條件直營,不考慮加盟。這當然不影響他俘獲伊人芳心的計劃,如果含章真的感興趣,他大可以讓她繼續感興趣,直到他們感情確定,彼時含章自然就會轉移興趣了。
誰知這含章擺足公事公辦的架勢,對特許經營的申請也是一副無可不可的態度。那捧價格不扉的玫瑰花,被她當作一個無傷大雅的恭維,不動聲色接過,隨口簡單道謝,隨手擱在一邊。
這位冰美人臉上清清除楚寫著一句話——不要碰我。但是斯遨分明記得黑暗約會那次她眼睛裏綻放的獨特光彩,當盈盈燭光照亮他們的臉龐,她的眼睛裏瞬間閃過震驚與渴切,比他一向熟悉的驚豔與吸引更為強烈。而且她當時那麼呆坐在椅子上,不錯眼地凝視著他,那目光好象是歡喜,又仿佛滿含憂傷。她和任何女人一樣,初次見麵即為他心動——這不是一件明擺著的事嗎?
可是今天,她置身事外地端坐在辦公桌前,臉上始終掛著一個疏遠冷淡的微笑,膚光勝雪,目如點漆,眼神卻穿越了他,不知望到什麼地方去了!
最最令斯遨氣惱的,是他自己的表現。麵對含章拒人以千裏之外的笑容,他一貫遊刃有餘的瀟灑自如竟半點也施展不開,一句調節氣氛的俏皮話也想不起來。他懷裏還揣著一串施華洛世奇的水晶手鏈呢!哪裏還找得到機會拿出來獻上?
眼高於頂的女人,斯遨不是沒有見過。偏偏含章的態度,又一直是那麼謙和,使他決不能生她的氣。最後他終於找到一個機會,涎著臉說:“我在H城沒有情人,今天你如果不請我吃晚飯,豈不是太殘忍?”她站起身來,行若無事地說晚上和母親約好了有事出去,真不能陪他吃飯,嘴角居然還帶著一絲歉意!
他想起她手腕的觸感,纖滑溫潤,柔若無骨,那串水晶是淺綠色的,不知有多襯她的皓腕,可是她仿佛不打算給他一點機會。
斯遨鬱悶地獨自喝酒,在身邊擠來擠去的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他隻覺得這個酒吧人太多,音樂太響,燈光太晃眼。有多少年沒一個人過情人節了!巴巴結結趕到H城來坐冷板凳,真是笑話!也許他應該現在就趕回S市去找他的未婚妻,不過她一定已經和往常一樣早早進入了黑甜鄉——情人節對她而言,不過是天方夜譚。想到未婚妻,斯遨唇邊泛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