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樹葉上還沾著晶瑩剔透的露水。
一縷藥香嫋嫋由屋中繞出,緩慢擴散在清爽的空氣裏,寧靜的院子,偶爾能聽見幾聲鳥鳴,伴隨著屋中不時傳來的藥汁咕嚕聲,隻覺安寧無比。
胭脂取了塊帕子,小心翼翼裹住藥罐把手,將熱氣升騰的藥汁緩緩倒入一旁的青花瓷碗中。
餘光忽然捕捉到一抹頎長的身影。
“怎麼一聲不吭?”胭脂回頭望見慕鬆寒笑吟吟佇立門口,發絲被朝陽映得微微泛金,看樣子已經站了很久。
胭脂將他迎進屋中。
“這是今天的藥,我稍稍加重了朱丹草的分量,喝起來會比平日苦些。”胭脂全然沒察覺到慕鬆寒的神色有些奇怪,隻自顧自地將白瓷小勺兒靠進碗沿,“苦也沒辦法,誰叫你前幾個月跑到沙場逞能,本來就沒剩幾年好日子,這麼勞累奔波一段,又不知多傷身……”
慕鬆寒淡淡一笑將那藥丸接過,抿一口,淡墨勾勒般的劍眉稍稍蹙起,“果然苦……”他無奈地搖搖頭,“這藥是越來越苦了,你這丫頭存心整我?”記得他上次出征前胭脂就熬了一碗苦得永生難忘的藥給他,眉宇間還夾雜著警告的意味,這些時日自己有事沒事往夜探皇宮,定是又惹這小醫者不快了!
“身體是你自己的,關我何事?”胭脂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上次被急急忙忙召進皇宮,她一肚子不快,自然對宮裏人都沒什麼好感。
“嗯……”慕鬆寒慢條斯理地喝著藥,心中卻在煩惱如何向她開口——按照胭脂的性子,若知道自己馬上又要出征,且遠比上次更艱苦危險,還不知要將他訓成什麼樣子。
隻聽門外劈裏啪啦一陣腳步聲,聞塵關一襲紫衣興衝衝地奔至門邊。
“鬆寒啊,”聞塵關向來灑脫,單手扶著門欄,清俊麵容不掩興奮,“聖上的旨意下來了,這次平定叛亂,我要與你一同去呢!”
糟!慕鬆寒暗呼不好,卻見胭脂猛地將藥罐往爐灶上一摔,“你說什麼?”杏眼圓瞪。
聞塵關被她嚇了一跳。“我說胭脂姑娘,有話不會好好說麼?這麼凶,不怕日後找不到婆家……哇!”藥罐子又被胭脂狠狠一砸,出人意料地沒碎。“你說你要出征?和他?”胭脂先戳戳聞塵關的胸口,又一指慕鬆寒。
“是啊,鬆寒沒和你說?聖上揣測一個月之內滇南聯合西番就要出戰,仿佛還勾結了永康王,鬆寒還要被任命為主將呢……”聞塵關後退一步,小心翼翼避開胭脂的手指。
“你!”胭脂氣得發怔,看慕鬆寒一臉了然,怕是早應下這件事了,這人是不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慕鬆寒,你、你、你……”她恨不能直接把這一臉安然的男子直接敲暈了,“你難道不明白……”
“生死有命。”他一擺手打斷她的話。他剩下的時間本就不多,不能日日夜夜往宮城中跑,若他離開之前無法看得柳兒逃脫那牢籠,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他看得極開,不能長相守,也勝過長相思,哪怕快樂無憂的日子隻有短短一段,對他們來說,也已足夠。
看得那少女麵紅耳赤,慕鬆寒神色淡然,聞塵關隻覺滿頭霧水,像是不甘自己被冷落,也要莫名其妙地開口:“胭脂姑娘啊,大丈夫誌在四方,再說鬆寒一身好功夫,不征戰沙場還真是可惜了!”說著說著就不正經起來,“你這麼舍不得鬆寒走,是不是早對人家芳心暗許了啊?不要緊,軍中是可以帶幾名服侍女眷的,你還是可以……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