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保持軍人範兒(1 / 1)

薑雨果可謂薑伯倫的“青春版”。薑雨果是台灣出生的上海人,而爺爺薑伯倫則是上海出生的台灣人。他倆都是有模有樣的上海範兒,一個“小克勒”,一個“老克勒”。

不過,二十幾年之前,當薑雨果在台北降生的時候,薑伯倫這鍾擺不在台北,而在上海。

那時候,住在台北青田街薑府的主臥室裏的,是薑伯倫的年邁的老爺子薑傳賢將軍和夫人孫麗媚,而朝西的兩間側房裏,住著薑伯倫的兒子薑鍾書與兒媳呂竹。廚房後的用人房裏,住的是薑傳賢從上海帶來的男傭——原本是薑將軍的近衛兵(大陸叫警衛員),姓劉,薑傳賢喊他小劉,薑伯倫喊他老劉,而薑鍾書喊他劉伯。

那時候,薑傳賢將軍是台北青田街薑府的一家之主。自從1949年隨著蔣介石退往台灣以來,他雖然安家在台北,但是他作為軍人,總是駐防在外,而且調動頻繁。他先後曾在台灣北部防守區司令部(駐台北)、台灣南部防守區司令部(駐高雄鳳山)、花東防衛指揮部(駐花蓮美侖)、台東地區指揮部(駐台東太平角)工作,也曾在第一線的金門防衛指揮部(駐金門)、烈嶼地區指揮部(駐小金門,即烈嶼)、澎湖防衛指揮部(駐澎湖)任職,幾乎走遍台灣東南西北。他最後從陸軍軍官學校(駐高雄鳳山)校長任內解甲退休,終於得以回到台北青田街薑府,頤養天年。

薑傳賢,兩道濃眉下一雙冷峻的眼睛,威嚴的嘴巴之上留著八字胡,身子板筆挺,即使是坐在那裏,上身與大腿必定呈90度直角。他向來保持軍人範兒。

他在思索的時候,除了喜歡手拍前額之外,還喜歡像大偵探福爾摩斯那樣叼著煙鬥。他用的是深褐色法國石楠根煙鬥。這種用石楠多年老根製作的煙鬥,有著漂亮的花紋,再配上黑色的牛角煙嘴,顯得莊重。他所以喜歡煙鬥,除了抽煙鬥能顯示英國式的紳士風度之外,還有他不願道出的個中隱情:在軍隊裏,吸煙率幾乎高達百分之百。軍官們一見麵,第一個動作就是從衣袋掏出一包哈德門或者老刀牌或者美麗牌香煙,“來一支,來一支”。他不喜歡這種“香煙交際”。抽煙鬥,就避免了這種“香煙交際”。在別人發煙的時候,他用右手指一指左手握著的煙鬥,就可以謝絕敬煙。當然,也正因為他手持煙鬥,所以也用不著向別人吆喝“來一支,來一支”。他記得,有人說過“煙鬥是老婆,雪茄是情人,卷煙是妓女”,這話真是傳神。因為煙鬥隻供自己抽,所以是老婆;抽雪茄則很講究情調,所以是情人;香煙則像妓女一樣,誰都可以抽。

他自幼飽讀詩書。從軍之後,即便在戎馬倥傯的歲月,一有空閑,他仍一卷在手,悠然讀書。退休之後,每當他走進書房,近衛兵劉先生總是在那張寬大的書桌上,放好一排法國石楠根煙鬥,每個煙鬥都裝滿煙絲。

薑府沿用中國的傳統,“男主外,女主內。”夫人孫麗媚是上海人,專職太太。她並非薑傳賢的元配,比薑傳賢小了二十來歲,再說她在薑府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而且又有太多的空閑時間精心打扮,所以看上去像薑傳賢的女兒,像薑伯倫的姐姐。還好,在20世紀60年代初,薑伯倫這“鍾擺”就已經從台北“擺”到了大陸,所以避免了她跟薑伯倫同時出現在客人麵前時那種客人分不清他們到底是母子還是姐弟的尷尬。

孫麗媚如同其名,又細又長又彎曲的柳眉,再配上那雙充滿嫵媚眼神的杏眼,使她顯得楚楚動人。她原本身材窈窕,自從成為專職太太,特別是在年過三十之後,即便是喝白開水也會發福,何況她飽食三餐。自從孫子薑鍾書出生之後,薑伯倫去了大陸,養育薑鍾書的職責便落在她的身上。這段時間,她的發福速度才有所減緩。等到了孫子薑鍾書漸漸長大,她身上的贅肉又開始增加,直至成為“無錫大阿福”。

薑鍾書在父親薑伯倫身邊的日子,遠不及在爺爺、奶奶身邊多。奶奶隻是管飽管暖,而爺爺薑傳賢則言傳身教,把“賢”真真切切“傳”到了薑鍾書身上。

常言道,子肖其父。對於薑府四代而言,則是隔代相似。就拿薑府的鞋子來說,便是明證:

老爺子薑傳賢作為軍人,那雙曾經打過綁腿的腳,向來穿係鞋帶的皮鞋,從來不怕麻煩。後來他的孫子薑鍾書“遺傳”了薑傳賢的習慣,小時候穿係鞋帶的球鞋,長大了穿係鞋帶的皮鞋。

老爺子的兒子薑伯倫是散漫慣了的人,喜歡穿“一腳蹬”皮鞋。這種皮鞋沒有鞋帶,腳進腳出,一蹬而已,非常方便。薑伯倫的孫子薑雨果“繼承”了薑伯倫的散漫基因,從小到大喜歡穿一蹬式的“懶人鞋”“休閑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