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樹下的愛情(1 / 2)

薑鍾書就連婚姻也中規中矩。

那是在他上高三的時候,中秋之夜,原本是月光如洗、清輝滿地的好辰光,不料台風呼嘯而至,狂雨如注,台北家家戶戶門戶緊閉,度過了一個掃興的中秋節。

清早,風雨剛過,薑鍾書背著書包,推著一輛台灣生產的黑色功學社腳踏車(即自行車,台灣稱單車或者腳踏車),踩著滿院子的落葉,打算上學去。他穿著淺藍色上衣,深藍色長褲校服,那是台灣師範大學附中男生的校服。

當薑鍾書吱呀一聲打開綠色邊門,門外竟然站著一位背著書包的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她穿著白色荷葉領淺藍色上衣,灰藍色及膝窄裙校服,不言而喻,這是台灣師範大學附中女生的校服。台灣的中學很多是男女分校,而台灣師範大學附中則男女生兼收。這位姑娘是“純天然”的美女一個,皮膚白皙,黑發齊耳,沒有經過修剪而呈彎月形的雙眉,尤其是那雙眼睛,水汪汪的清澈透明。

她在薑府門口的地上,放了好幾個像木瓜大小的橢圓形綠色果子,這些果子表麵像荔枝那樣長滿了細小的圓疙瘩。她似乎剛放好這些果子,正打算推著她的那輛深藍色美利達牌腳踏車離開,見到薑鍾書出來,顯得很高興。

“大哥哥,這些果子是你們家的吧?”她的聲音細細的柔柔的。

“你從哪裏撿到的?”薑鍾書問道。照理,薑鍾書要用“您”字稱呼女孩,不過不論是作為上海人還是台灣人,都不習慣於用“您”,所以薑鍾書直截了當用“你”,反而顯得親切。

“我上學路過你們家的後門,看到圍牆外的地上有好多果子,想必是台風時從貴府後院的樹上掉下來的,所以就撿了起來,放到這裏。”她很清楚地說明了來龍去脈。

“謝謝您,小妹妹!”薑鍾書連聲謝道,“這是麵包果,是從我家後院的麵包樹上掉下來的。”

“麵包果?麵包樹?”她似乎第一次聽說這奇異的果子,奇異的樹。

“你沒有吃過麵包果?”薑鍾書問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奇異的果子。”她說道。

“這些麵包果都送你吧。我家的那棵麵包樹,一年要結二三百個麵包果,吃不了,大都送朋友了。”薑鍾書說。

“那我就拿一個吧。”女孩拿出自己的花手絹,包了一個麵包果,放進腳踏車前的鐵絲籃裏。

“再拿一個,好事成雙。”薑鍾書又給了女孩一個麵包果,用自己的白手絹包好,放進女孩腳踏車前的鐵絲籃裏。那白手絹的一角,用藍色絲線繡著一個“J”字。

女孩在連聲道謝之後,指著薑鍾書的校服說:“你也是師大附中的?”

“高三甲班,薑鍾書。美女薑,鍾愛讀書之鍾書。”薑鍾書這時候才自我介紹。

“高一丁班,呂竹。雙口呂,竹子的竹。”女孩也自我介紹道。

就這樣,他倆借助於麵包果的介紹,認識了。沿著濕漉漉的路,迎著台風的餘風,他倆第一次肩並肩騎向位於台北大安區信義路三段的台灣師範大學附屬中學。

一路上,薑鍾書向呂竹說起家中那棵麵包樹的來曆:

那是爺爺有一年擔任國軍台東地區指揮部副司令,駐守在台灣島東岸的台東太平角。有一回,他從台東前往太平洋中的小島——綠島公幹。(呂竹問:是《綠島小夜曲》的那個綠島?薑鍾書答:是。)他在旅店用早餐時,吃了一種乳白色的麵包,鬆軟可口,酸中有甜,而且還有一股清香。他問店家,這是什麼品牌的麵包?店家答,乃麵包樹之果,經過烘烤而成。爺爺從未聽說麵包樹。

店家帶爺爺去後院,見到十幾棵又高又大的樹,葉子深綠,又大又厚,樹上“吊”著一個個橢圓形的綠色果子。店家說,這便是麵包樹。麵包樹原本生長於馬來西亞、印度及加勒比海一帶。綠島引種麵包樹,是因為這裏是孤懸於太平洋之中的小島,糧食靠台灣本島供應,而麵包樹上的麵包可在緊急情況下作為糧食,平常亦可作為早點。爺爺聽罷,對麵包樹產生了濃厚興趣。

離開綠島時,爺爺捧著店家所贈的一棵麵包樹幼樹,像捧著心肝寶貝似的,一路上精心嗬護,回到台東,又從台東回到台北。他回家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後院挖坑,親手種下那棵麵包幼樹。那時候,爺爺公務很忙,卻依然三天兩頭親自給麵包樹澆水、施肥。他不放心交給用人看管,盡管綠島店家曾經說過,麵包樹不擇水土,隻要氣候暖和,就能成長……

不負所望,麵包幼樹不僅成活了,而且呼呼的朝上竄,樹幹變得又粗又壯。才幾年工夫,就長到十幾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