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薑府來說,不可一日無傭。老劉走後,孫麗媚雇了當地的女傭,三天兩頭換,沒有一個滿意的。後來改雇菲傭。菲傭尼娜其實是菲律賓的大學生,因家貧不得不到台灣當用人。她在菲律賓受過正規的家政訓練,做西餐、漿洗熨湯衣服之類都很熟練,隻是她講英語,而孫麗媚不懂英語,薑伯倫的英語也已荒疏,隻得由薑鍾書、呂竹以及小雨果充當翻譯。菲傭的另一缺點是不會做上海菜。好在總算暫時安定下來。
《三國演義》裏有“三氣周瑜”,兩道閃電加上老劉之“滾”,猶如“三氣孫麗媚”,她的血壓越來越高。加上頻繁地換用人,又使她陷於操勞。當然,最重要的是,薑伯倫對她敬而遠之,令她終日鬱悶。就在菲傭來了個把月的時候,那天,孫麗媚在廚房間指點菲傭包餛飩時,突然雙眼一黑,撲通倒地。
薑伯倫立即掛電話給馬偕醫院。於是,救護車第二次光臨薑府。醫生的論斷結果是高血壓中風。經過搶救,孫麗媚總算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醫生認為,她的病情相當嚴重,還需要住院治療。
於是,薑府全體總動員,分成三班,日夜照料孫麗媚:一班是菲傭,一班是薑伯倫,一班是薑鍾書、呂竹。唯一例外的是小雨果。
孫麗媚一住進馬偕醫院,便有不祥之感,因為兒媳馬翠姑、丈夫薑傳賢都死於馬偕醫院,凡事有三,莫非她是第三個?
孫麗媚自知凶多吉少,在薑鍾書、呂竹值班時,讓他們坐在床前,把心中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訴他們:薑鍾書並非薑伯倫之子!
薑鍾書、呂竹一聽,深為震撼。
孫麗媚說出內中的來龍去脈:
薑伯倫是薑傳賢原配夫人薑王氏之子。孫麗媚是在薑王氏病逝之後,嫁給薑傳賢作續弦。薑仲理是薑傳賢與她所生。
薑仲理死於金門炮戰。薑仲理陣亡時,妻子馬翠姑剛有身孕,欲去醫院打掉這遺腹子。薑傳賢得知,急令薑伯倫與馬翠姑成婚,以求保住孩子,同時也使馬翠姑擺脫孤兒寡婦的境地。薑伯倫懾於父命,同意了這一婚事。不料馬翠姑竟在生下薑鍾書之後大出血,死於馬偕醫院。
薑傳賢慶幸馬翠姑生下的是男嬰,使薑府血脈得以延續傳承。
薑鍾書是孫麗媚的嫡孫,所以孫麗媚傾全力照料繈褓之中的孤兒,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薑鍾書長大,直至成人……
經奶奶細細講述之後,薑鍾書方知自己的真實身世。
孫麗媚在孫兒、孫兒媳麵前說了這番話,是不是為了報複薑伯倫,不得而知。
不過,薑鍾書知書識禮。在他看來,奶奶撫養他成人,固然功不可沒,而薑伯倫也值得尊敬。薑伯倫雖然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而是他的伯父,但是在他的母親最危難之際,伸出了可貴的援手。沒有他的幫助,也許他也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就在孫麗媚說完那番話之後,一陣抽搐,臉色慘白,薑鍾書、呂竹急忙摁下床頭的警鈴。
醫生、護士火速趕到。經檢查,孫麗媚腦部血管破裂,大出血,無法搶救。孫麗媚成了薑府第三個在馬偕醫院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人。
孫麗媚故後,與薑傳賢合葬於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