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握手(1 / 2)

在風聲、浪聲、琴聲、樹葉沙沙聲之中,連日勞累、提心吊膽的薑伯倫睡了一個踏踏實實的好覺。

王老先生卻挑燈夜戰,用毛筆寫了一封致蔣總裁的長信,除了說明黃金被搶的經過,還再三表示深深的自責和歉意。王老先生在信中說,他分期分批把公司的款項彙至香港,請總裁派人到香港取款,以償還黃金之失。

翌日,薑伯倫看了王老先生致蔣總裁親筆函,深受感動。

薑伯倫說:“王老先生在國軍危難之際,挺身保管黃金,差一點因此性命不保。

今日竟以自家財產償還黃金,總裁必定拒收。在此,謹向王老先生致以深切謝意。”

盡管鼓浪嶼風和日麗,風景如畫,但薑伯倫不敢久留,早餐之後便向王老先生一家告辭,匆匆踏上歸途。

薑伯倫選擇了原路返回。他從鼓浪嶼乘坐輪渡,來到廈門島,依舊乘坐三輪車前往長途汽車站。此時此刻,薑伯倫的心情比昨日剛到廈門要輕鬆得多。在薑伯倫看來,隻消乘坐長途汽車從廈門到廣州再到澳門,就可以平平安安打道回衙,可以向父親報告大陸之行,可以跟陸小姐卿卿我我了。

薑伯倫走進廈門長途汽車站,買好一張廈門至廣州的長途汽車票,座位號為12,一個小時之後上車。他正想在候車室找個座位坐下來,休息一下,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同誌,請跟我來。”

薑伯倫回頭一看,吃了一驚,身後站著一位穿大陸公安製服的男子。

薑伯倫問道:“什麼事?”

男子道:“到那裏就明白。”

薑伯倫隻得隨男子走。那男子帶他進入車站內的一間屋子,門口掛著“車站派出所”字樣的牌子。薑伯倫有點遲疑,不願進去。那男子拉他一把,他不得不進屋。

進屋之後,男子向薑伯倫出示逮捕證,上麵的名字寫著“薑伯倫”,要薑伯倫簽字。

薑伯倫陷入驚訝、惶恐之中。他驚訝的是,大陸公安人員怎麼知道他是薑伯倫?他惶恐的是,這意味著自己將被捕。

“你們弄錯了,我不是薑伯倫,我叫許子東。我馬上要上車,去廣州。”薑伯倫掏出回鄉證,上麵寫著姓名“許子東”。

那男子把薑伯倫帶進裏屋。薑伯倫一進去,男子就把門哢嚓一聲帶上了。

“伯倫兄,別來無恙!”好熟悉的聲音,一口上海話。薑伯倫定睛一看,裏屋坐著一位也穿著公安製服的方臉壯碩中年男子。這男子站了起來,向薑伯倫伸出了熱情的手。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老朋友朱輝!

薑伯倫記得,在1949年1月10日,他在淮海戰役中被俘,也是朱輝出現在他的麵前。閃回,當時的情景是:當朱輝向他伸出右手,他也伸出右手,緊緊相握。

隻是薑伯倫有些尷尬,因為他當時的身份是俘虜,仿佛低人一頭。

這一回,又是緊緊相握——第二次握手。薑伯倫的感受不光是尷尬,而且還有震驚。不言而喻,他眼下的身份又是俘虜,再一次低人一頭。

那個帶他進來的男子是朱輝的警衛員,拿出了手拷,朱輝一看,立即製止,說道:“不必。”

屈指算來,這是薑伯倫一生之中第三次被俘:除了第一次以國軍中尉在淮海戰役中被俘和這次以國軍中校特工被俘之外,還有第二次是1949年10月以解放軍副營長、代營長身份在金門被國軍俘虜。像薑伯倫這樣搖擺於國共之間,有著三次被俘經曆的人並不多。當然,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會不會遭到第四次被俘或者被捕。

薑伯倫隨朱輝以及朱輝的警衛員走出派出所的時候,候車室大廳裏的廣播喇叭正在喊叫:“12號座位乘客,請趕快上車,前往廣州的班車馬上要開車了!”

薑伯倫聽到之後,無限感慨。如果沒有朱輝的突然出現,他也許已經坐在駛往廣州的班車上了。

這時候,朱輝請薑伯倫上了軍用吉普車。跟台灣用美製悍馬吉普車不同,解放軍用的是蘇聯生產的嘎斯吉普車。一車四座,前麵坐著司機和警衛員,後座坐著朱輝和薑伯倫。